高三的时光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复习的节奏紧锣密鼓,任载阳和苏柏宁见面的机会本来就少得可怜,而自从苏柏宁休学住院後,任载阳也就只能在每周日下午的短暂空隙里去医院探望一眼。
日历一页页撕去,高考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两个少年都在心里默默计算着,等这场战役结束,他们就能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腻歪在一起了。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氛围。虽然堆积如山的试卷和永远不够的睡眠依然如影随形,但同学们的脸上却少见往日的疲惫。也许是三年高压生活磨砺出的麻木,又或许是对即将到来的自由的期待,让每个人的眼底都藏着跃动的光。
“喂,高考完第一件事想做什麽?”
“我要把闹钟砸了,睡到自然醒,然後躺在床上刷剧刷到天荒地老。”
“我订好了去云南的机票,终于能去看洱海了!”
高考前最後一天午休,教室里出奇地热闹。没有人埋头赶作业,也没有人趴在桌上补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身影,交换着对未来的憧憬。班主任推门进来时,没有和往常一样催促大家学习,反而加入了这场关于假期的讨论。
任载阳这才发现,原来总板着脸的语文老师居然也喜欢追星,严厉的数学老师其实是个游戏博主,就连班主任也和大家一样,非常讨厌上课和学习。
那些被试卷掩埋的人情味,在分别前夕突然鲜活起来。
高考前夜,任载阳破天荒地早早上床,却辗转难眠。窗外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响,他的心跳随着秒针一起跳动。三年来的每个深夜,师长们的叮嘱在耳边回响:这是决定命运的战场,监考老师的目光会像探照灯般扫过每个角落。。。。。。
但当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走进考场的脚步上时,那种想象中的窒息感并未降临。熟悉的桌椅,熟悉的答题卡,连空气中飘散的油墨味都似曾相识。任载阳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只是这一次,他的剑指向前方更辽阔的天地。
第一场考试的铃声骤然响起,刺破了教室的寂静。任载阳机械地翻开试卷,那些密密麻麻的题目在他眼中早已失去了意义。他的右手不假思索地握住笔,在答题卡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这双手仿佛已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凭着肌肉记忆就能完成这场考试。头顶的白炽灯发出刺目的冷光,照得他眼前发花。恍惚间,那刺眼的光晕中竟浮现出苏柏宁苍白的面容,他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金属器械的寒光与无影灯的冷芒交织在一起,将整个画面映照得格外清晰。
医生俯身为他调试麻醉剂量时,敏锐地捕捉到他眉间转瞬即逝的忧色。冰凉的消毒棉球擦过皮肤那一刻,医生轻轻按住他微微发颤的手腕:“别紧张,就当睡个午觉。”
麻醉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苏柏宁突然摇头,睫毛在无影灯下投出不安的阴影:“不,医生,我不是害怕手术。。。。。。”
随着药液缓缓推入,他的声音开始变得绵软,“今天。。。。。。是我朋友高考的日子。。。。。。”
医生的手套在输液管上停顿了半秒,随即调整着手速温声回应:“所以你在担心他?”
苏柏宁轻轻点头。
医生温和地注视着苏柏宁,眼角泛起细纹:“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你就更应该打起精神来。只有你积极配合治疗,他才能安心,不是吗?”他的声音像春风般和煦。
苏柏宁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来,现在集中注意力。”医生的语气突然变得坚定有力,像一位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你们都在各自的战场上拼搏,容不得半点松懈!”他握紧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监护仪的波纹逐渐平缓,最後一缕意识消散前,他听见医生把呼吸面罩轻轻覆上来:“你们都会。。。。。。交上满意的答卷。。。。。。”
当苏柏宁再次睁开沉重的眼皮,任载阳那张熟悉的脸庞已然映入眼帘。
“醒了?太好啦!”任载阳一个箭步冲上前,不由分说地将苏柏宁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你怎麽。。。。。。”苏柏宁的声音还带着惺忪的沙哑,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考试……结束了?”
“早结束啦!”苏雯在一旁插话,手里削着苹果的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这小子一出考场就火急火燎地拉着我往医院赶。”
苏柏宁这才迟钝地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让他瞪大双眼,现在已经是术後第二天下午了。他无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睡成鸟窝似的头发,小声嘟囔:“天哪,我这是睡了多久啊。。。。。。”
“考得怎麽样?”他转向任载阳,手指自然地帮对方整理着被自己压皱的衣领。
任载阳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就那样呗!谁在乎呢,老子已经考完啦!”说着还夸张地比了个胜利手势。
“可算解放了。”于文清抿嘴轻笑。
“就是就是!”任载阳兴奋得手舞足蹈,突然又想起什麽似的凑近苏柏宁,“对了,手术还顺利吗?”
苏柏宁故意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要是不顺利,现在抱着你的是谁?鬼吗?”
“噫——”任载阳一脸嫌弃地搓着胳膊跳开,“你什麽时候学会说这麽肉麻的话了!”
病房里顿时响起一阵笑声。苏柏宁趁机提议:“既然双喜临门,不如我们去。。。。。。”
“吃大餐!”任载阳眼睛一亮,默契地接上下半句。
两双亮晶晶的眼睛同时转向苏雯,活像等待投喂的小狗。苏雯手中的苹果刀“咔”地插进果肉:“想都别想!医生说了术後要静养,期间必须清淡饮食。”
两人瞬间像蔫儿了的胡萝卜一般,脑袋以相同的弧度耷拉下来,连发梢都透着失望。
“不过。。。。。。”苏雯话锋一转,“医院食堂的过桥米线可是一绝,要不要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