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璟。
原来是这两个字。
看着看着,竟然莫名感到有些熟悉。
奇了怪了。
“师尊?”他目不转睛地歪头看着我,似乎有些期待之意,“可是记起什麽了?”
我摇头,告诉他:“没有。”
他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我也没再开口,转而在木牌上先用笔描好字,再用小刻刀进行刻画。
尽管此刻心情不怎麽样,但我做事情的时候习惯了专注,或许正因这样,给了兰璟以为我很专心对待他这块木牌的错觉。
刻好後,他欣赏了许久,轻抚着那一笔一画,竟认真地道起了谢:“多谢师尊,我很喜欢。”
他双眼亮晶晶地等着我的回馈,先前因为老道士那一茬而引起的不服气焰也消失无踪,很好哄的样子。
我只好礼貌回他一句:“呃……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他对那木牌爱不释手,迫不及待地催我回家。
我只好遂了他的愿,回家先把他给供起来。为此还折腾了许久,他要最大的桌子丶最好看的香炉丶最新鲜的水果和花丶最香的肉丶还要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特别的不好伺候。
得亏我是个有耐心的,不然可能就撂挑子不干了。
一切都准备好之後,他满意了,下巴倨傲地一擡,全身上下都写着就等我给他烧香上供了。
我点燃三支降真香,将视线放在那块我亲手刻的牌位上,先颔首拜了拜,才开口:“兰璟。”
馀光能瞥到身旁的兰璟在听到我念他名字时眸光一亮,在他期待目光下,我闭上眼睛念道:“希望你能早日放下执念,投个好胎。”
说完立刻眼疾手快地将香插进香炉中。
意料之外的一幕出现了——开始有道道烟雾温和地向兰璟飘去,轻柔地萦绕在他四周,又逐渐将他笼罩,他也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
看着这一幕,我心里很没来由地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我是第一个给他烧香的人?
我安静地看着他享用香火和供品,发现他的脸色也在肉眼可见地变好。
虽然之前那位老道士没能打得过兰璟,但也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譬如被符咒打中的地方,会有一些破损,但此刻都在无声愈合。
看来香火能助他恢复。
他在徐徐烟雾中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好像在看我,又仿佛在看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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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到阳台晾刚洗好的衣服,见兰璟盘腿坐在一边的秋千藤椅上,一副既像在享受又像在闭目养神的模样,忍不住问他:“你这是在荡秋千呢,还是在打坐呢?”
没想到他的回答完全在意料之外,他说:“我在修炼。”
“啊?”我稀奇地打量他,“鬼也要修炼?能修成什麽啊?”
他睁开眼睛向我看来,语出惊人:“修成人形。”
“真的假的?”我并不是很相信。
“自然是真的,”兰璟语气真挚,“等我修成人形,就可以长久陪在师尊左右了。”
他说得很认真,不像在骗人。
“那……”我顿了顿,只好鼓励他一下,“那你好好修炼,我先去睡觉了。”
谁知道他过了一会儿又一声不吭且不容拒绝地躺到了我床上。
“你怎麽又躺上来了!”我赶紧拍亮卧室大灯,警惕地防着他。
兰璟倒是很从容自得,不仅霸占了我半个枕头,还自顾自宣布:“从今往後,我都要和师尊一起睡。”
“你又不是什麽不敢一个人睡的小孩子,”我使劲推他,妄图蚍蜉撼树,“而且人鬼殊途啊大哥!再说我不是给你准备牌位了吗,你把它当成你的床呗,你应该可以附身进去的吧?”
然而他是个尤其固执的,认定了一件事就怎麽都无法改了,只听他一如既往地执拗道:“我偏要睡在此处。”
我:“……”
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也许是观察到我不太高兴,兰璟信誓旦旦地保证:“师尊放心,我不会无端放肆,亦不会再造次。”
我虚张声势地警告他:“你最好说到做到!”
兰璟笑了笑,嗓音低沉:“我会的。”
说到底我对他打又打不过,赶又赶不走,无奈之下也只能妥协,任由他去了。
他要真的想做些什麽,我又能如何反抗?还是见好就收,别激怒他吧,好歹现在也得了个保证……
如此这般催眠安慰自己,睡意终于慢慢席卷而来。
就在我即将睡着时,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耳边有响起一道声音,又模糊又轻。
“师尊,明明是你先动的心,却又忘得最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