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低声骂了一句。
妇人已经朝着他走过来,他目光微凝,擡起另一只脚死死踩在那个腐烂人的胳膊上,另一只脚奋力一拔。
脚腕传来脱臼般的剧痛,好在终于拜托了那只拽脚的怪物,来不及再犹豫,他提了口气转身就跑,可头转过来时,却猛地对上了一双阴气沉沉的眼睛。
刚刚还站在门口的妇人不知什麽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後。
绑住的袖子被粗暴扯开,老妇人的手几乎要嵌进季风的胳膊里,她将绑住的红袖子扯下来,盖住季风那截毫无血色的手臂,然後神色才有所缓和。
她朝季风使了个眼色,胳膊上扭了一把,朝那个男人道,“都这时候了还不老实,快先送进院子去。”
那男人过来绕着季风转了半圈,吞吞吐吐道,“可这还没到时辰,张婆子,这不合规矩啊。”
季风看了一眼男人,他应该就是王储胜的爹,村里的村长王旦。
“人要是跑了,我看你家那王储胜还娶谁去,”叫张婆的妇人瞪了男人一眼,绕过他就将季风往院子里拉。
逃跑的大好时机已经错过了,季风只能尽量装的乖一点,一拐一瘸的跟在张婆後面进了院子。
阴婚也得走流程,总不会一下子就要了自己的命,况且穆荀川还在里面,这时候如果再反抗的话,反倒不知道张婆会用出什麽狠招来。
王家这院子比他们那个大很多,应该是要配阴婚的缘故,里面打扫的比较干净利索,唯一觉得别扭的是,院子中间竖了一口半人高的大缸,缸里的黑水快要溢出来了,紧挨着缸的另一个又停了三口一模一样的棺材,季风一时间都没能认出穆荀川所在的是哪一口。
好在张婆进屋的动作给了季风提示。
他顺着张婆的身影望过去,才发现屋里居然还听着一口,而那口棺材的棺材盖正被四个纸人合力一点点推开,推到一半时,穆荀川从棺材里坐起来。
季风松了口气。
穆荀川没穿寿衣,而是和自己一样换了一身暗红色的喜服,不知是喜服的颜色太艳还是屋里青白光线的原因,那张脸看起来比之前还要苍白。
最滑稽的是,他头上居然还带了个地主帽。
张婆把季风往院子里一推,示意他老老实实的呆着,又回到门口把轿子旁边的纸人都请进来,王旦进来时,将院门关的死死的,手上拿了一个红盖头。
院子里于是又多了十几个与人等高的纸人。
“我的姑奶奶,今个儿你可听点话,结完亲生了这娃娃,你要想走的话,尽管走你的,可别让我难堪啊,”王旦看起来人还算老实,说完之後将红盖头递给季风。
季风接过来搭在肩膀上,目光越过纸人望向屋里的穆荀川。
扣着他的人,他当然不会闹腾,他得老老实实等着。
按道理穆荀川现在应该开始行动了。
季风积极活动了一下脚腕,确定一会儿跟着跑不会拖後腿之後,就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正堂里。
正堂的三扇门都大开着,穆荀川却破天荒的一动未动,张婆和王爹把他的脸挡得死死的,季风这个角度甚至看不到他的正脸。
或许有别的打算?
旁边的棺材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在轻轻敲击棺材盖,每次三声,声音一次比一次剧烈。
季风不动声色的朝远离棺材的地方挪了挪脚,乖巧的站在原地。
说不上等了多久,季风腰也酸了,腿也僵了,哈欠都打累了,挡着穆荀川的两人终于直起腰板,他使劲瞪着发酸的眼睛,终于再次看到了穆荀川的脸。
好像被精心画过妆,脸白得跟纸人一样,双唇却是艳红的。
而脑门正中间,还贴了一张黄符。
嗤——
季风差点将後槽牙咬碎,才把这声笑忍下来。
不知道这里藏着什麽要调查的秘密,让他肯为此作出这麽大的牺牲。
张婆将穆荀川从棺材里扶出来,然後才走出正堂,将目光落在季风身上。
季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满脸无辜的站得笔直。
然而张婆却还是不满意,双眉之间的皮肤皱成四条川字,她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季风,从他肩膀上把後盖头接过来摊开,在盖到季风头上之前,突然朝季风胸口伸手,将他挂在脖子上的“垃圾电话”扯下来,扔进了那口黑水缸里。
嘴里还嫌弃的喃喃道,“弄得个什麽东西?”
季风没想到她突然偷袭,只来得及将目光追过去,“垃圾电话”在水缸表面浮动着,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捞,黑水里就咕噜咕噜冒出一串气泡,像是有鱼咬鈎,电话上下浮动了三下之後,突然被拽进了水底。
红盖头紧接着盖在头上。
唢呐声幽幽怨怨地开始吹奏,张婆扯了一下身旁的王旦,“快走吧。”
他们动作很快,几步就走到了院门处,木门拉开又合上,“吱呀”一声关死的时候,不知什麽方向突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
“吉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