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麽能不算是废话。
如果还怕的话,程拙会住在北海,会干这份工作,会好好待在游艇上坐在这里吗?
程拙笑了笑,叹口气,对他说:“怕啊。”
陈绪思一愣,张了一下嘴,眉头皱得更紧起来:“那你为什麽还坐着这里?而且……我也没看出来你怕。”
“就算心里怕,也不能表现出来,”程拙说,“不然我怎麽赚钱,怎麽活下去。”
陈绪思有点不想信程拙的鬼话,难道想要谋生赚钱,就非得待在自己害怕的地方,就只有这一条活路?也许人家早就不怕了,如果真的怕,以陈绪思的了解,程拙也绝不会这麽磊落地承认,现在无非是在拿这些事打趣戏弄他。
陈绪思说:“那你要小心一点,不然在这里摔下去,我可救不了你,也不会蠢到再救你的。”
程拙往陈绪思那边靠了靠,游艇忽然一个转弯,飙溅的水花哗啦打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陈绪思握紧了栏杆,却难免更担心程拙的情况,生怕他“旧病复发”,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再在他眼前上演惊悚片。
小风小浪而已,程拙什麽事都没有,反而松开那只手靠近了陈绪思,弄了弄陈绪思被吹乱的衣领。
陈绪思呆着没动,感觉自己锁骨和脖子前的皮肤忽然被那手指碰到了,程拙的手好像更粗糙,也还是那麽热烫,他像被火舌子狠狠燎了一下,血跟着往脸上涌。
陈绪思恍然回神,立即弄开程拙的手臂,生硬地说:“你干什麽。”
“不要对我动手动脚,”他看了一眼船舱里的情况,大家都在吃喝玩乐,他反应强烈地声明,“再怎麽样,我现在只是你弟弟。”
程拙平和地看着他,又笑了起来,提醒陈绪思:“你忘记戴墨镜了,陈绪思,眼睛怎麽肿得像两个核桃一样,昨晚没睡好?”
陈绪思真的去摸了眼睛,猛吸口气:“你。”
“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程拙接着问。
可他说得很随便,随便得像走在路上碰见一个人,突然见色起意就跟对方勾搭到一起去了一样。
陈绪思会以为自己晕船了,根本不懂程拙什麽意思。
其实如果真的能平心静气地聊聊的话,哪怕不聊他们之间的曾经,他也很想听程拙说关于自己的事,程拙这四年去了哪里,干了什麽,当年的麻烦都彻底解决了吗,现在过得好不好,生活上有没有困难,是不是真的缺钱才要来干这个。可程拙无论有什麽意思,都没有说说这些这个意思。
陈绪思讨厌这种感觉,恨恨咬牙,站起身说:“难道因为我,你後来就真的喜欢上男的了?你还真是随便。”
“还是不考虑了,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许临风他喜欢我,这次是专门从律所请假陪我来的北海,他对我很好——”
程拙叫了他:“陈绪思。”
陈绪思迟疑片刻,覆水难收,但他还是眨了眨眼,很慢地问出口:“那你告诉我,你从火车站离开之後,去了哪里,那些信,都是在哪里写的?”
海风呼啸,程拙久久没有回答。
陈绪思的反应也很快,便说:“所以哥,你也这个岁数了,不要再和以前那样荒唐度日,该收心好好去和嫂子过日子了。”
说完,他转身直接回了船舱,进去坐到许临风的旁边。
程拙嘴角抽动两下,往船舱里看去,笑着笑着冷了脸,弯腰躬身也走进了主甲板的休息区里。
就这麽一会儿功夫,陈绪思和许临风竟然已经不在这里。
程拙跟剩下四个大学生打了招呼,让他们继续唱继续玩,自己脚步不停,一路拐进厨房和厕所区域,紧接着就差下楼梯去下面的客舱房间查看。
他最後拉开这层的舱门,便看见那两人站在了通往船头的右舷栏杆旁。
许临风率先转头,看见程拙的时候似乎有些慌张,但搭在陈绪思肩膀上的那只手并没有松开:“……程哥,你怎麽来了?”
程拙觉得匪夷所思,他不明白,他怎麽就不能来了。
保护船上所有人的安全,是他的职责,是他必须要做的事,不容任何人置喙。
程拙歪了歪头,沉着脸说:“我来巡逻,现在游艇在快速前进,你们站在那里干什麽,打算掉下去当一对落难鸳鸯?真是浪漫。”
陈绪思跟着回头转身,眨眼之间,就和许临风一起站到了程拙的对面。
许临风很紧张地挡在前面半个身位:“程哥,你误会了,不是——”
而陈绪思脸色煞白地杵在原地。
颇有一种捉奸和被捉奸了的感觉。
程拙要他们进来。
等舱门一关上,陈绪思还没有开口,程拙看着他们,似乎根本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说:“没什麽误会不误会的,要说到里面来说。你们的事,也轮不到我来管。我说了,我会恭喜你们。”
许临风原以为陈绪思当年那个念念不忘的前任,就是被程拙棒打鸳鸯打散的,他没想到程拙现在能这麽爽快,完全是一副想要和弟弟缓和关系的好哥哥样子。
他一直不敢和陈绪思捅破的那层窗户纸,竟然直接被程拙说了出来。
“很快就会到能浮潜的地方了,”程拙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说,“去拿装备准备一下吧,小许,记得拿两套。”
许临风不得不立即去了。
程拙去隔壁休息区同样通知完,才着看向陈绪思:“我还有私事要跟你说,跟我过来。”
陈绪思第一次觉得待在这飘在海上的游艇里实在危险,有种翻来覆去没完没了,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