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人还没走,程拙叼了根烟在嘴里,声音略显含糊:“怎麽。”
“你,你帮我看着我的书包,我马上回来,等会儿我就要回学校,不打了。”
陈绪思边说边推开门,听见身後打火机咔擦点燃的声音,哼一声,却先闻到了外面浓烈无比的烟味,立即捂住鼻子才走出去。
台球厅旁边的酒吧装潢前卫,洒扫的保洁大爷正来回拖地。
还不到上客的时间,没什麽人。
陈绪思从门前走过,刚逃掉了烟味,又感觉鼻间飘着股复杂的酒气和香熏味。他加快脚步,顺着路线一路摸到了楼外小巷的厕所里。
恨不得全程捂着鼻子的陈绪思系好裤子出来洗完手之後,站在巷子里,像是发了两秒呆,已经下定决心要马上回学校去。
他身上洗得干净整洁丶白得发亮的校服在这片地方也着实打眼。
陈绪思原路返回,却在重回楼道时,被赫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这人似乎尾随而来,等他上厕所已经等了很久了。
周旭下半身穿破洞牛仔裤,上半身裹着蓝色紧身衬衣,一副颇为时髦的样子,然而眼神邪乎不善,拦住了陈绪思的去路:“你是程拙的弟弟?”
陈绪思自动往後退,退回巷子里:“你是谁?”
周旭更加不爽了:“我?你不知道我吗,这片地方还没人不认识我周旭是谁,知不知道。我还是你哥回云桐之後第一个认识的人。不过你不需要知道,我知道你就够了。”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没摘皮套的小刀,吓唬人用的。
陈绪思显然看见了,听他翻来覆去几个词啰嗦,双脚退到角落,却发木地站着忘了动。
周旭就知道他这种小玩意儿不经吓,说道:“程拙看起来很袒护你啊。”
陈绪思:“我跟他不熟,我也不算他的弟弟。”
周旭:“我当然知道你跟他不熟,你是个好学生,可不该跟程拙混在一块!”
陈绪思犹豫两秒:“是他,是他逼我来这里的,周日下午我本来要在学校自习……”
周旭了然:“自从这个人回来,你後爸还有你们一家人,最近应该都过得不太舒坦吧。昨天他叫了一帮人,是去收拾谁了啊?可是我感觉他唯独对你还是手下留情了,嗯,对不对?”
小巷两头四通八达。陈绪思低着头,用馀光通通扫过,趁着周旭絮絮叨叨嘴碎不停之际,瞬间拔腿就跑,眼看成功绕开了周旭和那堆自行车,巷子拐角处出现的几个混混顿时让他认清了现实。
他很识时务,立即停下发软的双腿,放弃了。
周旭看着他笑了起来,再次开口:“我不会把你怎麽样的,弟弟,我只是想跟程拙谈谈,可他不愿意,我只能另外找找办法咯。”
陈绪思回过身。
他几乎没有接触丶碰见过这样的事情,面色凝重,手指紧扣着,大脑居然一片空白,他对周旭说:“那你要找我谈什麽?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你都玩不过程拙,还指望我吗。”
周旭很不喜欢听陈绪思说这样的话,怒道:“我不管!程拙他是人吗?他抢了我的女朋友!他横插一脚,跟我的女朋友背着偷情!他就是一个下作的小三!他要这麽跟我玩,我就只能找你。”
他拿手搭在陈绪思的肩膀上,咬字用力:“别骗人了,刚刚在台球厅,当着那麽多人的面你都敢直接叫程拙的名字,没大没小!好大的胆子啊!能是谁惯的?!”
陈绪思看着他越逼越近丶越来越激动,心里的嫌恶感难以遏制。
只是周旭用了一个这样的理由,站在道德高地上控诉程拙,发泄怒火,看着好像很有道理。
信息量着实有些大了。陈绪思一时间转不过脑子,有点郁闷,还有点想笑。
陈绪思说:“你说程拙做小三,抢了你的女朋友……就是那个金色头发,长得很漂亮的女人?我也想帮你拆散他们,但我说不上话的。”
周旭听了更加恨得牙根痒痒,左右看了看,巷子口被他安排的小弟堵着,就算有人来来往往经过,谁也不会多管这边角落里的闲事。他还是打算把陈绪思先拉去更隐蔽的地方,至少要让程拙急一急,程拙只有着急了,才知道他周旭不想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周旭说:“你还是高三要高考的学生吧,不着急,哥哥我会帮你,继续带你去玩好吧,网吧?洗脚城?今晚会安排个宾馆给你好好住下的。”
陈绪思骤然反应过来,反手拧住他的手,显然十分抗拒:“我不去,你不怕我喊救命吗?!”
“我可没有把你怎麽着,你喊救命谁会理你,”周旭无赖地说,“过来,走吧,赶紧的!”
身上的校服已然被扯得变形,陈绪思此时调转了方向,靠着通往楼里过道的那道铁门,一只手立即死死抓住了门上的铁栏杆。
到底不是穷凶极恶的黑社会,周旭甚至一直在帽子叔叔那儿自认五好良民,他朝旁边过路人笑笑:“弟弟不听话,教训教训。”
陈绪思在周旭上来捂他嘴之前,猛地大喊:“神经病,你要死是不是,我不是你弟弟!程拙!程拙你——”
程拙伏在台球桌旁坐着,手中的打火机一亮一灭,嘴里咬着那根烟早拿下来了,迟迟没有点燃。
以前没回云桐丶还在物流公司的时候,除了见客户吃饭,他自己不怎麽抽烟,烟瘾不像现在这样重。这是程拙自我放任出来的结果,想抽便抽了,没有任何顾忌和不该抽的理由。
如果要忽视那股爬上心头的痒意,坐视不理,程拙其实也可以。
年纪渐长,他已经过了热血和不认命的时候,很知道克制的好处。或者换种思路,这烟也不是非抽不可。
程拙干坐了半天,视线扫到破布沙发上的那只深蓝色书包,才微微拧眉。
陈绪思这一泡尿撒得也太久了,去了这麽久还没有回来,小年轻扛不住事,碰见点什麽刺激都受不了,难不成真的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