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重回手机店
陈绪思有时候很讨厌别人或自己作出的某些牺牲。
比如徐锦因不让他一个人去搭车,说是浪费钱,坚持在大清早骑摩托送他去学校。比如陈绪思不想跟妈妈吵架,不想让她生气失望,最终妥协,坐上了车後座。
陈绪思变得很安静,安静地听徐锦因唠叨生活和学习上的事,给与回应後就不需要再说什麽了。
有些不该说的话如果说给大人听,非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自寻烦恼。
其实这只是回到了从前。
十几年来,程贵生不在家时,徐锦因都是这麽接送陈绪思的。他也觉得这才正常。那个容易生气的,毫无遮拦地对程拙挂脸色的,跟程拙说过很多废话的陈绪思,才是颇为放肆又少见的存在。
现在车速远不如程拙开的时候快了,陈绪思到校的时间恢复到了六点五十。
之後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都是如此。
不是几天的事情,这半个月,程拙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陈绪思已经可以在大白天打开那张门,看着里面空空如也,桌子上的烟灰缸空了,垃圾桶也空了。只有旁边的柜子上放着徐锦因等会儿临时要晒出去的东西。
程拙是再也没有回来过,也许真的在烟花厂的职工宿舍里住着,也许和那天在手机店里一样,碰上一个小弟小妹就有了去处。
反正这个地方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陈绪思咬了咬牙齿,就知道程拙根本不可信。什麽等考完带他出去玩,会按时按点来接他,为了不被赶走要跟他处好关系要当他哥,全都是看他傻得冒泡,逗他玩的。
还好,他早就看清了程拙的真面目,根本不乐意跟程拙这样的危险分子多接触,还是个人尽可夫的危险分子。
陈绪思“哐当”一声关上了那扇门,决定以後再也不来多看一眼。
随着云桐的气温升高,连马路上的黄尘土都被太阳抹成了金色,距离高考也只有三十天出头了。
年级举行的最後一次月考已经结束,陈绪思挤在水泄不通的走廊里,费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课桌拖回教室。
这次考试他状态一般,情绪有些浮躁。不过这种情况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对自己大致能拿多少分心里有数,估计没什麽大问题。
月考後就是周末,下午就能放学。大家紧张归紧张,只要考完一次考试,照样觉得是解放,教室里比以往都要热闹不少。
同学们热衷于在试卷出分之前对答案,也清楚陈绪思的答案含金量,一个个都来找他借试题卷。
他在班上的人缘其实很好。虽然不喜欢考完对答案,但不介意把试卷借出去,甚至这一年来,为了满足各位同学们的“需求”和“请求”,他除了会在试题卷上写选择题填空题,其馀大题之类的,也都会标上最後算出的结果。
同学们只会私下里讨论,说陈绪思什麽都好,就是太一本正经了。
通俗来说,就是有点儿无趣。
在这样的小县城学校里,他的身高长相和成绩都一等一出挑,很容易获得同学们的好感。据说高一高二的时候就有人跟他表白,但陈绪思似乎无心恋爱,没有喜欢的人,只在乎学习学习还是学习。
等到下课铃响了,陈绪思的试卷才刚被传阅回来。
他收拾好书包,跟旁边座位上的同学招呼了一声,就跟马飞一起下了楼。
陈绪思会跟马飞成为顶好的好朋友,其实很叫大家匪夷所思。
难道这就叫互补?还是大学霸连找朋友的脑回路都跟别人不一样?
马飞这人挺混的,还有点厚脸皮,一边揽住陈绪思大摇大摆地经过楼道,一边和他讨论刚考完的某道物理题,颇有炫耀的意思。因为在教室的时候陈绪思得写作业,下课放学了,却只有马飞这个差等生哥们能把陈绪思的时间霸占。
他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那道题目。陈绪思对马飞人菜瘾还大的好学精神只能予以支持,甚至都拿出了纸笔,打算彻底让马飞服气,然而刚走到楼道口,迎面碰上的人令他们都收了声。
张子群刚好堵在卷闸门下的出口处,冷不丁撞见他们,一时间也没动弹,嘴角多出来的伤口却很明显。
“看什麽看?没看过别人逃课打架吗?小心我戳瞎你们的眼睛!”他瞪向陈绪思。
在学校里,也不是人人都不会讨厌陈绪思丶都乐意跟陈绪思做朋友。
陈绪思眨了眨眼睛,往扶手边站了一点。
马飞擡高声音吼了回去:“张子群,你嚣张什麽,在这里犯什麽贱?!”
张子群是田径体育生,个子一米七出头,顿时撸起袖子就要干的样子:“你再叫一句?碰到你们真是晦气,马飞,你这种烂泥玩意儿别以为有陈绪思当朋友自己就不是烂泥了!”
眼看两个人就要打到一块儿去,陈绪思一把拽住马飞,挡在前面对张子群说:“二打一,你怎麽都没胜算,而且後面就有同学和老师下来……”
“别跟他废话,咱们跑!”马飞还留着理智在,知道快高考了,自己这狗屎成绩是不用管,但不能让陈绪思惹上麻烦,他跟着往前迈两大步,同样一把拽着陈绪思,和他一起冲下台阶,一溜烟跑了。
跑到校门口附近时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确认张子群果然没追。
张子群跟他们的梁子已经结下很久了,主要还是跟陈绪思。
张子群家和陈绪思家离得更近,当年在初中的时候,他们俩的关系也更好一点。张子群家境不好,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从小身体也差,後来通过介绍被送去练体育,练的是最不费钱的田径短跑,凭着特长生身份,好歹也考上了云桐高中。
他们关系的转变在两年多前,高一的时候,那天陈绪思按约定去学校简陋的器材室找张子群,却一不小心发现了好朋友的秘密。
当时整个学校里都没什麽人了,器材室里似乎也没人。但张子群的书包还丢在门口。陈绪思站在门口,屋子里堆满了黑绿色的海绵垫,潮气和霉味扑鼻,却突然传来隐隐交错的喘息声,像是有人在搞锻炼,还需要忍受什麽痛苦。陈绪思有些呆住,什麽也没看见,直接後退离开,却弄出了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
那天之後,张子群去市里参加集训,紧接着没过多久,他跟男人在外面鬼混丶有着特殊癖好的事就在学校里小范围传开了。只要深究就会知道,消息走漏的源头其实来自他们的田径队里。陈绪思却被他当成了那个罪魁祸首。陈绪思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张子群休学两个月,单方面跟陈绪思绝交,回来之後开始在田径队和学校里散布陈绪思的谣言,说他装清高不谈恋爱,是因为他也喜欢男人。
一般没人会信这话,觉得纯属血口喷人,很快就没人再提了。
当时马飞依然替陈绪思去把张子群打了一顿。从此,初中就认识的三个人彻底划出了边界线,双方只要在学校里碰见就氛围僵硬,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