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很轻,提防着被第三个人听见。
徐锦因已经从客厅里出来,拎着桶子在院子里晒衣服,时不时乒乒乓乓的。她晾完衣服,转过头,忽然发现程拙的房间里亮着灯,嘀咕了一句:“刚刚出去怎麽忘记关灯了。”
说着,她拎上空桶走过去,来到了程拙的房门口,往下拧动门把。
房门被开动的声音瞬间传入两人的耳中。
陈绪思刚大惊失色站起身,程拙就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前胸,捂着他的嘴,在他耳边说:“我锁了门,不用怕。”
徐锦因发现门锁了,又卡嚓按了几下门把:“怎麽还锁了门,看来真的去接人了……”
只隔着一扇门的距离,陈绪思直直站着,手指掐着程拙的胳膊,指关节绷紧到泛白。
被他踢开的椅子半悬空着,在落地磕出大动静前,程拙用另一只手出手扶住了。
徐锦因寻思程拙一会儿就能接陈绪思回来,没关灯也正常,只是总感觉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响动,狐疑地停下脚步,才发现院墙上跳来了一只野猫。
她走去逗了逗猫,见猫一溜烟跳走,才放心地走了。
陈绪思等到徐锦因彻底回了屋,终于眨了眨水光透亮的眼睛,浑身卸去力气,然後几乎没有思考,快准狠地咬住了程拙的手掌边缘。
程拙反而不松手,继续捂着他的嘴和下半张脸,手臂稍一用力,再後退两步,顺理成章地把人带到了床上。
“窗户那儿会透影子,”程拙让他坐在床上,大胆地打开了风扇,“好好坐着就不会穿帮。”
陈绪思终于获得呼吸自由,擡手擦了擦有些湿的嘴唇,用沙哑的气声问:“那你现在让我好好坐着了吗?”
程拙“嗯”了一声。
陈绪思不再出声了。
程拙搂着他,沉默一阵,对陈绪思陈述着某一个事实:“你的舌头刚刚舔到了我的手。”
陈绪思说:“……那你可以松开我。是我今晚又坏了你的好事,乱跑去水库差点酿成大祸,我错了。”
他现在真的落在程拙这个混蛋手里了,略显单薄的臂膀完全被控制着,只能坐在程拙的双腿之间,任由摆布。
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他明白,程拙不满意他的态度,不满意他的反应。
可陈绪思不懂程拙这是什麽意思,他们到底算什麽。
陈绪思垂下了头:“我玩不过你,程拙,真的,我认输,行吗?”
程拙其实给他留了很大的位置,只是想让他安心坐着,让他不要再害怕,也不要难过伤心。胸闷的感觉并没有好转。程拙最初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了。
他早就猜得到,陈绪思情窦初开得太晚,不幸运地遇到了程拙,一来二去,是喜欢程拙的。
陈绪思注定想要一个哥哥,也注定会被程拙吸引,因为陈绪思自己有的程拙也许没有,但他没有的,程拙全都有。程拙混迹人情世故场多年,不在意陈绪思要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但觉得陈绪思太简单,一副相信爱的模样,都是叛道离经,过眼云烟而已。
陈绪思不懂,不知道喜欢程拙意味着什麽。因为程拙努力了很多年,连自己都不喜欢。
但当陈绪思在水里拽过程拙,为程拙流过眼泪,那样惶然无助的样子,程拙还能做什麽呢,难道真的要把陈绪思教训一顿吗。
“陈绪思,你没有问题。”
程拙的下巴碰到他的发顶:“你也不用是听话和乖一点的,以後想要什麽我都给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他捏着陈绪思的手腕,拉着陈绪思慢慢转过身,“哥跟你认输,好不好?”
陈绪思不得不跨腿,和程拙面对面坐着,显得小小一只。
他一时哑然,红肿纯净的眼睛呆呆看着程拙,一直看着,没能说出话来。
程拙终于亲身体会到,被人恨的滋味原来可以这麽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