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拙拿着头盔,转头看见走来院门口的程贵生,眼里浅淡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加勾起的嘴角。
他身下的这辆摩托车的钥匙,是徐锦因给他的;要他帮忙去云桐中学接下晚自习的陈绪思,也是徐锦因拜托的。只不过,时间确实不是从今晚开始,而是要等两天之後。
毕竟这两天有程贵生这个好叔叔在。
程贵生现在一个人回来了,不得不和程拙对视,像看着一枚不知道什麽时候就会爆炸的炸弹,眼中比愤怒更多的,是不安和惶恐。
十五年前,程拙刚跟着程贵生来桐城落脚,住在南片区的时候,才十四岁。那时候的他已经能看出来很高,却很瘦,一边在云桐中学上学一边打工赚钱,孤僻沉默,身上时不时有伤。这些恐慌的不安的眼神,也只会出现在他看到自己的父亲程贵生的时刻。
他们之间不能用发生了某一件事情来形容,而是一场旷日持久日复一日的折磨。程贵生似乎非常憎恨程拙的母亲,说那是一个抛下他们父子的坏女人。因此程拙也是一个值得被憎恨的坏儿子了。
程拙十六岁才逃出家,离开云桐和桐城。
时间一眨眼过去,风水轮流转,谁也没想到程拙还会找回来,会彻底变成另一番模样,会让程贵生都感到畏惧和忌惮。
今晚徐锦因就不在家了,里面屋子只有写作业的陈绪思,夜色下,程贵生终于开口问道:“你究竟想干什麽?”
程拙今晚也不用去上晚班,有心情多说两句:“就像你说的,要报复你。”
程贵生压低了声音:“那你接近徐锦因和小绪干什麽?!”
程拙扫他两眼,冷声说:“你搞错了,如果你一个人滚得远远的,我就接近不了他们任何人。”
虽然这样的要求很无礼野蛮,但程贵生如果真的在乎徐锦因和陈绪思,他就该独自来面对程拙,而不是一边粉饰太平当骗子,一边想起了曾经对待亲生儿子的威风,忍受不了现在的地位颠倒。
或许在程贵生看来,程拙这种不孝子早就该死了,没死得成,也应该还和从前一样,瘦弱不堪任由打骂。
“就像他们说的……已经过去了这麽多年,”程贵生似乎被他逼到了绝路,像个苍老可怜的父亲,“程拙,你要住下来就住,但我早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了,如果不是为了现在这个家,我绝不会受你的威胁。”
程拙啧一声,不耐烦道:“老东西,能不能别演了。”
程贵生还是会被气得发抖,用着十几年前骂惯了的话,和平常两模两样:“小畜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在外面混,混出了什麽东西?但凡有点本事,都不会滚回来!你也晓得自己是个不光彩的东西,在这里装得是个人,其实走投无路,人人喊打!”
程拙下了车,低头理了理一路上被陈绪思弄乱的衣服,走到程贵生面前:“怎麽现在突然大呼小叫的,不怕我威胁报复你了?”
青出于蓝胜于蓝,程拙的心狠手辣似乎完全继承了他的。
程贵生僵直着背,骤然噤声。
院门口的铁门被程拙推开了,只有陈绪思的屋子里亮着灯。
程拙看了两眼之後转身回来,侧身站在门口,看着一动不动的程贵生。程贵生终究选择避让,刚要擡脚进去的瞬间,只见一个拳头的飞影挥了过来。
任何人都来不及反应,程拙已经一拳将他打偏了头。
毫无缘由的暴力在他们之间非常常见,他在帮他记起来。
“让您怕我的报复,是威胁,”程拙收手,无奈地说,“但我刚刚没说过要威胁您。所以只能打你了。”
这一拳力道足够,程贵生痛呼出声,趔趄了一下,扶着门框,往外吐血沫星子,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
程拙没有管他,走进院子,忽然看见前方客厅大门开着,陈绪思手上端着水杯,站在那边的门里。
那双眼睛明明单纯无比,但仿佛目光如炬,在审视着他。
紧接着,後面的程贵生捂着嘴进来了。
程拙定定看了看陈绪思,然後若无其事地回了自己住的房间。
见此,陈绪思站定在原地,等程贵生踉踉跄跄地过来,才往後退去,让开路来,问道:“程叔叔……你怎麽了?”
程贵生一直侧着头,擦着嘴边剩下的血迹,哑声遮掩:“没事,小绪,去写作业。”
陈绪思犹豫道:“今天回来是……”
“去写作业!”程贵生忽然吼道。
陈绪思被吓得一抖,但面上看起来还算冷静,擡眼看了看那边房间亮起的灯,没再说什麽,缓缓转身便走了。
【作者有话说】
绪思宝宝(;)
初露端倪,只在哥面前有一点点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