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辞青受伤了?”殷倚松听完後蹙起了眉。
路既棠闻言就要回避,“你和他们去吧,我拿着东西先回去。”
殷倚松却握住了路既棠的手,“你和我一起去吧。”
路既棠到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枯瘦红梅後的常玄。
常玄一身青衫,玉骨横秋,侧头望过来,像诗词里的萧肃风秀的古人。他看到了殷倚松,颔首道:“来了。”
随後,他看到了站在殷倚松身侧的路既棠,在讶异了一瞬後,他站起身来,向他们走了过来。
他细细地看了路既棠一眼,赞道:“长松间当有清风明月耳,你们二人,倒是生得十分相配。”
殷倚松分别向他们二人介绍对方。
几句话後,殷倚松说道:“师叔,带我去见见辞青。”
之前他们进来已经走过了四面游廊,常玄现在带他们穿过花厅,往东边的院落去,路既棠跟着他们踏进了一个四面皆是是明窗丶用两道屏风将室内隔作里外三层的卧室。
一个少年躺在楠木雕花床上,面色青灰,昏迷不醒。
正是莫非。
路既棠有些惊讶。
殷倚松却已经落座,三根手指搭上了莫非右手手腕。
几分钟後,殷倚松神色肃穆,他对常玄说道:“十分棘手,要用隐针了。”
“劳烦师叔帮我照看一下阿棠。”殷倚松说完後,拿出了他随身带着的一套银针。
常玄叫住他,“隐针十三式,你才学到第七式,有把握吗?”
“够用了。”殷倚松笃定地说道。
常玄不再多言,带着路既棠就出了内室。
他们在外室的屏风前落座,常玄叫人为路既棠看茶。
不知为何,只是一道屏风,就将人声悉数隔绝,殷倚松在里面诊病,路既棠坐在外面,居然听不到一点声音。
常玄放下茶盏,说道:“先前我听阿殷说,他把自己的那块桃木牌给了你。”
路既棠点头。
常玄手上拿着莫非的那块桃木牌,只不过他手上的那块木牌已经从中间裂成两半,只剩一片焦黑,常玄看了一眼手中的木牌说道:“如果不是它替阿青挡了一道灾,阿青恐怕已经回不来了。”
他擡头看路既棠,“十年前阿殷继任医家传人时,我问他将自己的木牌给了谁,他说给了你,这麽重要的东西给了出去,那时候,他就已经认定你了。”
路既棠闻言倏然擡头,神色震惊。
“那时候,他被他父母磋磨太过,性子一度十分偏激,”常玄继续说道,“幸好,他的路并未走偏,医家的传人不是好当的,没有对医术的执着和对世人的悲悯,他就拿不起针,也接不住这份权柄。”
“之前阿青向我提起过你,他说你的名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常玄说,“阿殷继任时,将你的名字刻在了清静阁的石壁上,与他的名字并列,那时候阿青才九岁,没想到这麽多年过去,阿青竟也遇到了你。”
路既棠听完後,神色复杂。
“你可知道清静阁和殷家的渊源?”常玄问。
路既棠摇头。
“清静阁中弟子修习山医命相卜五术,信的是道法自然。”常玄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盏中的浮沫,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之下,衆生皆为蝼蚁。从前,我派中人一向避世修行,只修自己的道,从不多管闲事,自然也不管世人死活。”
“五百年前,修习医道的一位弟子,也就是殷家的先祖游历归来,有感于世间疾苦,认为阁中信念与医家济世救人的理念相悖,于是向阁主自请将其逐出清静阁。”常玄缓缓说道。
“那任阁主惜才,不愿医道一脉就此断绝,于是与殷家先祖立下盟约,往後两门仍以师门相称,只是殷家先祖不必再守清静阁的规矩。”常玄说,“从那之後,世代如此。”
路既棠听得有些慨叹。
常玄微微笑道,“只是这世间什麽时候太平过,这世间人,救不过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救,医家还是太理想了些。”他点到即止,对这个话题不再多说。
话音刚落,像是听到了什麽声音似的,常玄突然起身,绕过屏风进去。
与此同时,莫非咳了一声,睁开了眼。
殷倚松一甩袖,一根银针飞掠而出,将一团黑色的雾气钉在墙上,一呼吸间,那团雾气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下一刻,只见躺在床上的莫非偏头咳出了几口黑血。
常玄疾走过去,却在走到莫非床前站住了,他左手背在身後,冷声说道:“莫辞青,我说过什麽,我让你不要涉险,我给你足够的自由了,你却对自己的性命毫不在意,既然如此,我罚你养好伤後禁足三个月,这段时间里,哪里都不许去。”
他面上一片淡定,内里简直要气到七窍生烟。
许多事,常玄不想管,莫非却热血上头非要管。常玄觉得,年轻人都有些锄强扶弱的英雄主义情怀,他也由着莫非去,等年轻人受了挫折伤了心後,就会明白人各有命,自己渡不了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