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殷倚松是不一样的。
他从没起过要放弃和殷倚松的这段友谊的念头。
从来没有。
他试图理清楚他和殷倚松之间,现如今到底是什麽情况,但理来理去,他发现,这是一团乱麻。
他看不清殷倚松的想法。
这让他觉得困惑又难过。
殷倚松开始冷淡了。
起初,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对上殷倚松的目光,那目光像暗黑的深海一样,仿佛要将他溺毙。
後来,殷倚松在寝室开始避免和他有任何接触和眼神交流。
路既棠觉得,说出要双方要冷静的是他,可现在因为殷倚松不理他而抓心挠肝的也是他。
在一天清晨,殷倚松再一次回避他的眼神,垂眸与他擦肩而过时,路既棠的委屈和愤怒再也压抑不住。
他最终放弃了一贯强行装出的大人思考方式,也变得孩子气起来。
他也开始和殷倚松冷淡。
为什麽呢,因为潜意识里,他觉得殷倚松是他亲近的人,所以殷倚松会包容他偶尔不合时宜的坏脾气。
可理智告诉他,他不该这样。
然而,这一次,他放任自己的感情压过理智,占据了上风。
他们开始冷战。
他们早操集会解散後,不再一起回教室,中午也不再一起去食堂吃饭。取而代之的,殷倚松和安于年越走越近,以前本应该和路既棠在一起的时间,都分给了安于年。
这天晚上跑操结束後,殷倚松照例和安于年先一步去食堂。
路既棠看着他们俩离去的背影,简直要气死了。
直到白鹤生走过来拍他的肩头,“又看?”白鹤生顺着路既棠的视线看过去,“有什麽好看的,他到底有什麽好,你为什麽一直惦记他。”
路既棠的脸上难得有些气鼓鼓的神情,白鹤生觉得新奇,他大笑着捏路既棠的脸,“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你生气了,再气久一点,让我欣赏一下。”
路既棠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他没看到,本来已经走远的殷倚松回头,正看着他们。
路既棠没有看见,但白鹤生看见了,他对殷倚松露出挑衅的神情。
然後,他隔着很远都能看到殷倚松黑下来的脸,对方似乎也气狠了,正深呼吸平复情绪,转身就走。
白鹤生觉得愉悦,恶作剧一向让他愉悦,尤其是作弄令他讨厌的人。
他一心二用,哄着路既棠,“好了,我错了,不逗你了,今晚我请你吃饭。”
那天过後,他和殷倚松的关系更僵了。
一向细心的吴睿凌很快就发现了,甚至连李未序都私下里隐晦地向路既棠询问原因。
可路既棠仍然对此毫无思绪。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放月假的时候。
月假放一天半,傍晚时,路既棠陪路奶奶小区不远处的公园散心。
他们在绕着湖边的鹅卵石小道上走,擡头就能看到晴朗的蓝天,傍晚的云是粉色的,像鸟张开翅膀,根根羽毛狭长分明,落日裹着云朵西沉。
傍晚的风将平静的湖面吹起涟漪,将路既棠他们的衣袍吹起,带来一阵阵凉意。
飞鸟掠过湖面,在空中盘旋。湖边深绿色藤蔓垂下,缠在大理石柱上。各色的花错落有致地开放着,偏过头就能闻到不知名的馥郁花香。
湖边有老人健身,有中年人垂钓,有小孩嬉戏,还有年轻人在举着手机拍照。
路既棠安静地陪着路奶奶走了很长一段路。
走到一处亭子外时,路奶奶问他:“既然觉得对方重要,自己又舍不得,那为什麽不挽回呢?”
她目光跟随着仍在空中盘旋的飞鸟,“感情的事情一向复杂,有时候就像这飞鸟一样,我们看似是自由的,却无时无刻不在困在一张看不见的网里,永远都找不到落点。”
她回过头,白发被晚风吹起,她笑看着路既棠,“小棠,处理感情,不管是亲情,还是友情和爱情,这都是你人生的第一课,不要回避它,你越回避,它就会变得越棘手,有时候,你得先想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一旦想清楚了,就要赶紧采取行动了。”
“可是奶奶,”路既棠说道,“是我先把事情搞砸的,如果不是我那样说,伤害到了他,或许我和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你有这样的认识,很好,”路奶奶安抚路既棠,“但是小棠,这件事情不完全是你的错,你不要陷在纠结的情绪里。我看得出来,殷倚松他是个好孩子,你和他之间的问题,只要你愿意主动破冰,我相信,他不会拒绝的。”
路奶奶叹了一口气,“这几年,鹤生经历了家中巨变,性格也跟着变了很多。他小时候那麽活泼,现在身上却隐隐披着一层阴翳。”
“我还记得,你四岁时,差点被人抱走,只比你大三个月的鹤生一路追过去,拼命拦着那个人,拖到你爸妈来,他摔得胳膊上都是血也没哭一声。”路奶奶比划了一下,“他那时候还那麽小。”
路奶奶看着路既棠,柔声说:“我知道他以前总带着你胡闹,可他一直都知道怎麽当一个好哥哥,我希望你们可以相互扶持,你不要因为殷倚松的事情,和他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