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批新生将入校,高翎事必躬亲。
祭酒堂里,他扶着腰,站了好一会儿。
旭阳进门,高翎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怎麽了,师父?”
“腰疼。”
“怎麽就腰疼了?受伤了吗?”旭阳走到师父身边,“要不要坐会儿?”
“嗯,最近有一批新生,杂事太多,跑累了。”
旭阳扶着师父,“这些事都要您亲自做吗?有没有什麽我可以帮您跑腿儿的?”
“好多事你还帮不上忙,司业母亲病故回乡,翰林院那边,嘶……”师父顿了顿,“事务也忙,腰伤便复发了。”
“来,慢点,坐好。”旭阳慢慢将师父放下,“您说这翰林院离不开您,太学里什麽事都要您亲力亲为,您还得授课,真是辛苦。”
师父一拍额头,“额,对,下午我还有课。”只见他眉头紧锁,“哎,真是快不成了。”
徒弟看他难受的样子,说:“要不您榻上躺躺,我给您按按?”
这……身子不爽利,脑子可没锈掉,断然不可能拒绝。
师父在榻上趴好,因为长期练武,肌肉紧实,身段绝佳。要说师父这样的相貌和气度,这在徒弟眼里,那确是无人能及。
徒弟抚上师父的腰,问道:“腰伤如何来的?”
“有次骑马,摔的。”
“难怪上次竞技赛,您不让我报马术。”
“嗯,怕你受伤就不好了。”师父是真疼,无暇産生风月念头,转念问道:“对了,上次我问你未来打算,你考虑得如何了?”
“我还是想留在太学。”
师父微微偏过头,说:“其实以你的才华,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六部你几乎都去历事过了,没有更想去的地方?”
徒弟没接话,师父便继续说:“你不必考虑其他因素,尽管选择你想要做的事。师父希望你这一生都能随心所欲,你想去哪里,师父都会替你安排好的。”
旭阳沉默了片刻,他自十二岁便来到师父身边,抛却其他,师父对他着实不错,若说不动容,那肯定是假。可现实摆在那里,他对师父的回馈,又不可能完全是真。
“我在太学长大,有感情,而且……”他顿了顿,“我在这里,也能替您分担一些。”
听到这话,师父那漂泊不定丶无处安放的心,怎可能不为之澎湃?“你若真这麽想,我倒省心了。之前司业他们就和我提过,太学需要新鲜血液,与其从外面来人,不如自己培养。你若真留下来,那是太学的福气。”
“哈哈哈,我有那麽好?”
师父心中的话脱口而出,“在师父眼里,你自然是最好。”
此话一出口,高翎方觉得似乎有些冲动了,但若要强行找补一句,那又显得太刻意。
他埋下头,罢了,他说这话,也并非全然出于无心,既然已经说了,那就这样吧。
飞蛾知道是个死,依旧义无反顾扑向火,那是它一生向往的光明。朝露未晞,暮色已临,人生亦不过短短几十年,他高长青也想不顾一切,只为自己活一回。
徒弟没接话,只不轻不重地按着师父的腰,许久才问一句:“力道合适吗?”
高翎一再试探,一再克制,他知道这样不对,他们是师徒,他还这般年轻,对情爱之事并无深刻认识,自己不该也不敢将他拖上这条不归路。但每日睁开眼是那人,闭上眼也是那人,终究,人性的欲望打败了理智。在一次次突如其来的醋意里,在一次次挥之不去的思念中,在一次次夜深人静时内心的拷问下,他一步步向徒弟逼近,情难自控。
喜欢一个人,藏得了一时,藏不住一世。
十月,高翎生辰,邀请旭阳在府中吃饭。酒後,他终于向徒弟伸出第一次黑手。
酒意弥漫,眼波流转。
天色已晚,徒弟也喝得不少,高翎自是不愿再放人回去的,“客房已替你备好,今晚就别回去了。”
旭阳拍拍胸口,他脑子也有些晕乎,“嗯。”
师父送徒弟去客房,那次,旭阳生病的时候,他们就是在这个房间,相拥到天明。
进到房间,师父关上门,背靠在门上,他抿了抿唇角,说:“师父大概醉了,能稍微再陪我一小会儿吗?”
徒弟回过身,四目交汇,星火点点。
师父没动,徒弟犹豫着上前一步,“我扶您坐下。”
师父坐下後,心一横,顺势就握住徒弟的手,徒弟浑身一僵。
他俩不是没有过肢体接触,但这怎麽能一样呢?徒弟年纪虽幼,却并非不懂。
师父的心跳到嗓子眼,一时间,有不知道该说什麽的尴尬,又害怕他会忽然将手抽走,更害怕从今往後,他们连正常的师徒都做不了。
徒弟咽了咽口水,僵住没敢动。这一刻似乎来得顺理成章,但好像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