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阳低下头摆弄茶杯,淡淡说:“但他死有馀辜。”
太孙没再多说,站在人子角度,高翎害死父亲,确实死有馀辜,但站在徒弟的角度,他对师父未尝没有感情。
太孙喝了口茶,看了眼旭阳,说道:“最近总见你闷闷不乐。”
旭阳叹声气,看向门外,而後压低声音说道:“总觉得心中不安。”
“何事不安?”
旭阳低下头,轻声说:“感觉七皇子身边这人出现得太及时。”
太孙一愣,向前倾身,“我也有这感觉。”
“若他本就是安插在七皇子身边的棋子呢?”
太孙眨一下眼,忍了忍,还是说出心中所想,“那日酒桌上,他说和七皇子提到官道不太平……”
“当年他是在提点七皇子,後来,是在提点你。”
两人皆吐出一口气,靠向身後的椅背。
累,真是累。
一声叹息,太孙说:“由我去查父王的死因,最合适不过。”
两人都不再说话,确实,好个一箭双雕。
太孙走後,旭阳拿起茶台下的杯子,嘴角不自觉挂起一丝笑意。
他记得,当时,他俩还争论来着。
师父想要人生白首,旭阳说:“清茶淡粥更适合你,一生淡泊,无欲无求。”
师父抢过杯子,说道:“谁说的,我想执子之手,人生白头。”
“那,那行吧。”
师父看着他,轻哼一声道:“怎麽不说你也想?”
“啧……那换着用,换着用总行了吧。”
心中泛起阵阵酸涩,结局虽然惨烈,但过程,并非没有快乐。
三月初,旭阳街头偶遇高府管家,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打算躲着走。结果管家看到旭阳,然後喊住了他。
管家上前,旭阳心里盘算着可能会发生的情形。直到管家走到身前,他确定,管家不知道实情。
管家没有了往日的精神矍铄,看着苍老了许多,旭阳有些难开口,但还是礼貌地问了句:“您最近还好吗?”
管家叹声气,说道:“好什麽呢?老朽这辈子都在高家,现在家虽然散了,但我还是得守着,万一哪天长青沉冤得雪,我还得等他回来。长青从小我看着长大,我是不信他什麽结党营私的。”
旭阳没敢接话,管家见他沉默,苦笑道:“嗨,我说得太多了。你……你不多问也是对的,毕竟你还年轻,前途不要受到影响。”
旭阳解释道:“我并非怕受牵连,只是现在才知道,做一个掌舵人,实在太忙了。”
“你现在是太学祭酒了?”
旭阳点点头,“嗯。”
管家了然,“那也是,以前长青又是太学又是内阁,忙着政务还忙着备课,有时忙起来,一天就睡两三个时辰,确实辛苦。”
管家离开,旭阳看着他寂寥的背影,又小跑着跟上去,“我和您去府上看看吧。”
如今,除了管家,恐怕没有人会再和他谈论师父了。
去到书房,依旧窗明几净。
回忆一波一波袭来,旭阳有些受不住。
忙碌的时候,他没时间去想,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用酒精麻痹自己不要去想。他以为只要不想就能忘掉,可一到这地方,一看到和他相关的人和事,那些回忆,好的丶坏的丶甜蜜的丶苦涩的都一起奔涌而来,淹没得他快喘不过气。
这地方,他自己偷偷来过好多次,但更多的,还是和师父一起喝茶读书的记忆。
抚上案台,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眼前,好似还有他的笑脸。
他撑着案台转了一圈,最後在师父常坐的位置坐下。
拉开案台抽屉,这案桌他仔细搜过几遍,有什麽东西他最清楚,抽屉里这精致的盒子他倒从未见过。
迟疑着将其拿出来,管家也正好端着茶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