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曾孙真是灵气啊,竟然能听懂话了!”
“旭大人,我看你准是好事将近了,我还第一次见这般小的孩子笑呢。”
不远处,高翎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旭阳不是没有分寸之人,他能在这场合表现出对这孩子的亲近,那绝不是在奉承太孙,只能说他对这孩子是真心喜欢,或者说,他对孩子是真心喜欢。
这边,高翎在看着旭阳,七皇子却在看着高翎。
太孙已经派人去当年出事地查访,可时日太久,要查清线索绝非朝夕之事。
趁送宾客之际,兄弟俩紧着说了两句。
“你也别急躁,你师父聪慧谨慎,他能走到今天,并非只因祖上荣光,还因他一等一的本事,不是那麽容易留下把柄的。”他看着一旁的七皇子和高翎,“若不能一击毙命,那俩老狐狸修理起我哥俩来,怕是不会手下留情。”
“我知道。”
太孙笑笑,“不过也不要太担心,这麽多年你都忍耐过来了,哥相信你,你也相信哥。”
两人相视而笑,太孙拍拍旭阳的背,“行了,你师父是在等你麽?快去吧。”
旭阳深吸一口气,走到七皇子和高翎跟前。
“旭大人,我送长青回府,可要我顺带你一程啊?”
高翎和旭阳同时看向七皇子,这可是临时议题,高翎是真不知情。
“我……”
“多谢殿下美意,我适才喝得太多,醉意有些浓,便不打扰您和我师父雅兴。”
旭阳的酒量高翎心里有数,宴席上并未见他喝多少酒,但就是想送他回家,“那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旭阳心里冷笑一声,直接拒绝了他的虚情假意,“师父放心,我没事,我走一走,吹吹风,酒意便散了。”
七皇子嘴角一勾,“长青,马车到了。”
“公子,您可真醉了。”月临身子瘦弱,要扶着旭阳上床,那真是费了老大劲。
月临顺势趴在旭阳身上,昏暗的灯光混着皎白的月光,月临卧蚕上的小痣若隐若现。
旭阳伸手,拇指在那颗小痣上反复摩挲,看着它,便像是看到了那人。
旭阳眼神迷离又专注,月临几乎以为这样的眼神是属于自己。他俯下身,不遗馀力地讨好心上之人。
旭阳仰起脖颈,意乱情迷之时,他一眼瞥到窗外。
白露暧空,素月流天。
旭阳一把推开月临,在他惊愕的眼神中,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那夜,在月下,他说他定不会为了永生放弃爱人,他说哪怕为了一瞬的相守,他也愿意拼尽毕生的勇气。他说过,他这一生,定不负我。他在他娘的坟前说过,我才是他心爱之人。
旭阳有些後悔,嘴那般硬做什麽?谁说吹吹风酒意就会散的?凭什麽成全他俩的雅兴,自己在这儿借酒浇愁?凭什麽让他俩风流快活,自己在这儿失魂落魄?
旭阳摇摇晃晃回家时,眼前一亮,他扒在院门边儿看了好几眼,自己房间的灯怎会亮着?
高翎到了高府,却并未留七皇子,天色已晚,七皇子倒也不好自己找借口留下。等七皇子走远,高翎不放心,又掉头来了旭阳家里。
左等右等这人不回来,高翎心里便开始胡思乱想,想他去了哪里,想他会不会不安全,想太孙,想那孩子,想旭阳为何喜欢太孙那孩子。
就这麽一段路程,照理说早该到了。可回来的路不止一条,纵然他想去找他,那也不知道该走哪条路。与其空担心,还不如静坐下来,做点紧要的事。
他拿起笔墨,在纸上写下了好多字。
听见门外有动静,他放下笔便出来,见旭阳正愣愣的立在门旁,不知在做什麽。
“你去哪儿了啊?”师父几步便跨到门边,“又去喝酒了?”
旭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师父,仿佛见到天神一般,“师父,您怎麽在这儿?”
高翎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从身後环过,搂着他的腰,“你不说你喝多了吗,我不放心便过来看看,你又和谁喝酒了?”
旭阳停下脚,转头看着他师父的眼睛,还是不一样的,师父这颗痣,看起来更动人,为他儒雅的气度平添了几分妩媚。难怪以前自己还是太学生的时候,别人会叫他“高大美人儿”,师父确实很美呀。
“问你话呢,喝傻了麽?”
徒弟摇头,越摇越晕。
“诶诶诶,好了,别乱动,一会儿把自己整吐了。”
高翎扶着徒弟进门,刚进来,旭阳看到书桌上的字,便奔着要往那边去,“这什麽?”
高翎一手扶着他,一手将纸折起来,不让他看,“没什麽,随便写的。”
注:
“白露暧空,素月流天。”出自南北朝·谢庄《月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