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性凉,不能贪多。”
性凉,那正好。徒弟抱着碗,接连灌了大几碗,“嗯,好喝。”
“我可警告你,一会儿肚子疼可别怨我。”
究竟是年轻人,身体倍儿棒,吃吃喝喝那麽多,屁事没有。
“师父,我们去园子里转转吧。”
从旭阳进太学起,已经和师父共度了许多个中秋。只是不知这园子,他和师父,还能共赏几次。
旭阳驻足,仍在这个地方,仍旧看着师父的背影,还和画中一模一样。
师父回眸,即使隔着数步距离,他仍能看到徒弟眼中无限的温柔。
师父退回来,每走一步,心跳便快上一分。直到两人的衣袍终于重叠成一幅水墨画,师父牵上徒弟的手,一起月下漫步。
师父含着笑意看着旭阳,月亮的清辉照在他脸上,平添了几分柔和,师父轻声问:“在想什麽?”
旭阳笑着叹息一声,“我在想,嫦娥偷吃不死之药飞升月宫,虽获得了永生,但也伴随着无边无际的孤寂,您说,她会後悔吗?”
师父仰头看着夜空,他喜爱月亮,月亮似远行者眼中的故乡,似孤独者心中的知己,似相思者眼中的爱人,全因心境不同,意境各异。
“我不知道她是否後悔,但若是我,定不会为了永生放弃爱人。”师父紧了紧徒弟的手,侧头看着他,“哪怕为了一瞬的相守,我也愿意拼尽毕生的勇气。”
旭阳也看着师父,月光下,师父的眼眸坚定又清澈,旭阳心头一震,心跳随之乱了节奏。
这般仙姿玉质的男子,这般情深意浓的眼神,这般赤诚如焰的话语,纵然面前是块石头,怕也难以无动于衷。
温柔的月光,赐予了一夜缱绻的柔情。
红烛影深,楚梦巫云。这一晚,旭阳被师父缠着好几次,他也真是受不住了,直接装死。
谁说男人过了三十便是六十?都是骗子。
耳边是哼哼唧唧的声音,师父偏头看了好几次,“怎麽了?宝儿?”
旭阳眉头微皱,静默不语。
师父趁起身,“哪里不舒服吗?”他轻轻抚平徒弟的眉头,“哦,是不是压着你头发了?”
“嗯。”
师父笑笑,将他头发顺到一旁,再将他搂入怀中,沉沉睡去。
清早,高翎早朝,徒弟还在睡,心疼他昨夜乏累,便没叫醒他。
高翎悄悄吩咐管家,“他昨夜喝多了,给他熬好海参粥,晚些再叫他。”
管家不好多说什麽,哪怕长青叫他一声叔,这种事,他也不敢胡乱猜测,更不敢胡乱说,只得照着长青的吩咐做。
这天一下朝,高翎便在内阁忙前忙後,直到傍晚,也未及赶回太学。
下了一下午的雨,到傍晚时分,却不见停歇,反而越下越大。
高翎回到家,想起昨日旭阳说陈伯回家过节,也不知今日是否回来,若没人给他送伞,这雨淋着可不得了。
书房里,旭阳站在窗边,木然看着窗外的大雨,同僚都走了,学生也下学,整个太学陷入沉寂。一阵风起,吹散枯叶,更显凄凉。
一场秋雨一场寒,他紧了紧领口,有点疼,按上锁骨,那人真是属狗的,感觉像破皮了。
天色渐晚,回忆泛滥,心思伤感。
今日七皇子生辰,他应该去陪他了吧。
也好,也好。
只是,只是他昨夜才说了那样的话,他为何又要说那样的话?
旭阳叹声气,伸手把上窗棱,打算关上门窗,淋淋雨也无妨,兴许还能让自己清醒清醒。
突然,旭阳竖起耳朵,长廊处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踏风而来。
旭阳迟疑地将头伸出窗外,走廊那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奔跑而来,伞沿残留的水花滴滴滑落,像眼角隐藏的泪珠,很快吹散在秋风之中。
长青在窗前停下,露出最纯真的笑容,“哈,幸好你没走,我还担心你淋着雨回家呢。”
喘息还未平复,旭阳的心口也跟着师父一起起伏。
看着师父淋湿的肩头,再一路看向他的脚尖,整个衣摆和鞋都已经湿透了。
缓了好半天,旭阳才开口说一句:“这麽大雨,你干嘛还亲自来?”
“我不来,我家宝贝可不就得淋雨了?”
徒弟咬着唇,愣愣地看着师父。
师父往身後看了一圈,回头揪着徒弟的鼻头,凑近徒弟说:“小脸儿都冻红了,是傻子麽?”
徒弟挣开魔爪,看着他,噗嗤一笑。
这般好哄的徒弟,该哪里去找?
“赶紧的,关好门窗,回家。”
师父这一身都快湿透了,想要在雨中浪漫浪漫也不太现实,两人急匆匆回到徒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