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洲嗓音微微颤抖。
好像一场初春的风与梦,吹得罗艽心颤。
——可骤然醒来时,罗艽却只是惊出一身冷汗。
怎麽会做这样的梦……
罗艽懊恼地一拍脑袋,整个人苦闷又愧疚。
她怎麽可以这丶这样胡乱肖想?
更何况,距上次见到青洲,分明已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两年?三年?罗艽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彼时风仪门满山青翠,凤凰台上,舞着长生剑的小少年好不风光。
便与罗艽这种大病初愈者……两不相干。
她有她的前途。罗艽却有些无所适从了。
罗艽只记得漠江城东风宴後,师娘将她带回山。在石窟间混沌了一月有馀,压制不成遭反噬,师娘便将她送回山南。
照料几个月,蛊毒克制了大半,灵力恢复七八成。
此刻罗艽支起身,步子虚浮地下榻,凑近院外水缸,迷迷糊糊洗一把脸。
“……真是造孽……最重的伤,居然来自最亲近者。……”
随着哗啦啦的水声一起落进罗艽耳中的,是院外两位嬷嬷在窃窃私语。“怎麽就不问一句,多说一下呢……一定……有苦衷……”“别这麽说了……这几个月都是……在照顾。眼底悲戚不是作假。……”
罗艽打水的手一滞。
她们在说什麽?
才想细听几句,却见院外人推门而入。
她们擡眼撞上罗艽视线,细碎的话语戛然而止。
几人面面相觑。
反是罗艽先挤出一个笑。“你们在说什麽?”
老嬷嬷忽而移开视线,“没什麽。”她们不约而同摆摆手,叹口气,“就是……你伤得很重。”
罗艽讶然,苦笑一声,算是应答。
春杏的院内,莫名升起一抹悲戚凉意。
罗艽继而偏了头,望向身前清澈水缸。
许是她眸眼中的落寞太分明,几位嬷嬷愣怔半晌,立刻上前,“小艽,小艽。我们来。你伤得这样重,打水这些活计让……”
“不用,多谢好意。”罗艽摇头,“我已好得差不多了,不至于那样虚弱。”
又问,“你们有见到师娘吗?”
几位嬷嬷眼观鼻鼻观心,都移开视线,摇了头。“见她前日下山了。”
是下山了,还是见她将醒了丶不愿见她?
罗艽不知。
她只是笑着答:“行。那我便等她回来。”
几位嬷嬷讪讪笑几声,聊了几句,便各自忙碌。
青山晚霞如瀑,落得枝头一片彤澄。
罗艽坐在七寸木桩台上,百无聊赖地数着面前小叶屐齿。
没有等回师娘,却等到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苍茫暮色里,垂垂老者一身墨色素袍,身形清正,站在山道,与罗艽遥遥致礼。
咚丶咚丶咚。
那是她们的兰芥礼。
兰芥州“鲲鹏”,无为大师。
他淡然向罗艽一揖,“不觉剑剑主,好久不见。”
不觉剑剑主——大抵是个尊称。
但如今再提,罗艽总觉得几分受不住。
她于是半分迥然,又半分诧异。“您……大师缘何在此?”
无为道:“为绝云之事,为陆离辛之事,亦为你。”
“绝云……图小乐?”罗艽喃喃。
三清威名在外,罗艽少年天才,如今天才陨落在情关,又是罗刹情关——金缕衣——世间自是谈笑纷纭,几个月都没消停。
无为将罗艽与陆离辛放在一起,罗艽虽不快,但也明白其中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