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推演物,受推演者心境影响巨大,本不能作为证物。
堂上金策的说辞并站不住脚,可他实在激烈恳切,又显得言辞凿凿。
唐忆冷眼看着这黑僧衣的金策,观其神色察其体态,心里忽升出一个答案。
或许这金策……
与此局中某一位‘受害之人’,根本就是同一人呢?
*
深冬,月明星稀。
罗艽本以为叶青洲说的桃树下之人会是周昭越,毕竟清都乌衣鬼这种事儿,该属她这位大理寺少卿懂得最多。
可听坊间传闻,自周空倒台,这周少卿的日子也不好过。
“可不是!”茶摊前,两位老者夸张地耷拉下脸皮。
“堂堂清都大理寺卿,又刚解决了晟州水患,也是立了大功,忽然被外派去一个旮旯角落,说不是被穿了小鞋,谁信?再说那案子本就涉及赃污之事,烫手山芋一个,周少卿接了手,不死也得蜕层皮。”
老者叹口气,淡声道,“一份皇亲贵戚的贪赃枉法,让一个草根出身的贤臣弃子去抵债……这很值当。”
旁人笑笑。“也别神神叨叨啦,官场之事,与我们老百姓何干?吃茶吃茶,权当听个笑话。”
“……”
罗艽端茶的手一抖。
她果然还是讨厌这群说书的听书的吃茶的吃食的。别人生生死死,这些人听什麽都是听个笑话。
罗艽也晓得此刻心境不对,此中怒火,也不过迁怒。
罗艽放下银钱,叹了口气。
罗艽才拍拍屁股要走人,茶摊里一个小丫头拉住她,“姐姐是要去求姻缘吗?今天不是日子呢。”
罗艽一迷糊:“什麽东西?”
小丫头:“清都城郊姻缘树呀!每月五日丶十五丶廿五,今日不是日子呢,去了不灵。不如您来我家客栈住几天,我与你好好说说这姻缘树……”
……原来是给自家客栈揽客。
罗艽立马摆摆手:“哎呀,不去不去。姻什麽缘啊。”
可小丫头又捉住她的手:“这不是姐姐的定情信物吗?”
定情信物?
罗艽满脸诧异低下头,便看小丫头拽着自己腕上的仙鹤流苏。
原是系流苏的绳子太长,如今与衣袖一相擦,又有些松松散散了。
这小丫头盯着仙鹤流苏,满眼放光:“这不是剑穗吗?姐姐怎麽系在手上呢?啊呀,啊呀,我懂了!姐姐是不是有一位善剑的小情郎哇?”
眼看着罗艽面色不对,小丫头咽了口唾沫,改口道,“或者……情娘?”
罗艽被‘情娘’两个字轰了个外焦里嫩。
——更可怕的是,在小丫头拽着仙鹤流苏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罗艽脑海里真的浮现出了某个人的脸!
更更可怕的是……
她脑海里,不仅浮现出那人的脸,其面上神情,还是月馀往前琉璃幻境中,那副情难自已丶心潮绯乱的模样!!
罗艽心下一急,拍掉小丫头的手,一时嘴快道,“什麽定情信物,这是老娘的传家宝!”
她说着,将松散长绳重新绑好,干脆挂到脖子上,收进衣襟里,又一次强调,“传丶传家宝!很重要的好吗!不懂别乱说。”
小丫头咯咯笑着,“姐姐还害羞啊!……”
罗艽心里默念不和小孩多计较,大步流星往城郊丛林里走。
找树找树,找树要紧。
罗艽在心下小和尚念经似的叨叨。
两棵什麽树来着?桃树……
可直等她数着方位走到林中,才发现月色下,所有树木都显得如此……难以辨别。
无花无果的桃树,这算什麽桃树?
尤其此刻冬日渐深,连枝叶都败落,如何知道哪处栽着红桃?
她将手抚上胸前仙鹤流苏坠子,却如何也搭不上叶青洲识海。
所有问询石沉大海。
夜如水丶月中天,罗艽沉沉叹了口气。
她重新又数了遍方位。
等擡步走了过去,才见月色下两棵光秃秃的树,其枝干皆缚挂着许多红布条儿。大抵是寺庙求愿的签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