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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所谓转机,出现在那一年的夏末。
这几个月里,罗艽几乎算得上摒弃一切杂念,全身心投入事业。先前的会议事故逐渐被甲方淡忘,如今拿着罗艽的图纸与策划,她们赞不绝口,都说名师出高徒。
总项目的预设数额高到令人头皮发麻,从策划到最终敲定,从图审到楼盘,稍有不慎便是千里谬误。
好在罗艽也是个做事儿不含糊的,又有三清辅助,总负责人金灿灿的头衔,顺理成章地落去罗艽头上。
谁都知道,倘若做得好,这会是罗艽履历上最漂亮的一笔。
一切行在正轨上,没有什麽差池。
也容不得一点差池。
项目合期一歇,好不容易一个短假。“公司团建到很晚,不用等我,自己先睡。”这是罗艽发给叶青洲的信息。
叶青洲回了个“好”。
从学校里下课回家,叶青洲简单洗漱,穿着白色吊带睡裙,窝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刷完两部电影。
擡头看眼时间,已经凌晨。
——到底什麽时候能回来啊?
叶青洲在对话框里修修改改,最後删得空白。
聊天记录里,上一条信息停在两小时以前,是叶青洲问罗艽回家的具体时间。
罗艽没有回复。
叶青洲抱着毛毯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却又强迫自己睁着眼。
她有点儿担心罗艽。
她于是重新点开手机,又发一条消息,惴惴不安等着回复;再擡手,把临近熄屏的Ipad调回播放界面,选到电影第三部。
视线开始变得涣散,瞌睡消解了屏幕里主人公的对话。
叶青洲只看见屏幕里的人唇齿一开一合,却有些听不清声音。意识成了热咖啡里的白色方糖,先被推开棱角,最後融化,融化,融化……
融化……
“叮咚”
是走廊外家门,密码锁被解锁的声音。
叶青洲从浅眠中惊醒,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回来,细碎交谈,脚步声有些凌乱。
门口站着的人并不止罗艽一个。
“好了吧,你现在看到了吧,安全送回家了,那我走了。”有一人开口,语气不太耐烦。
“——走走走,陆老板,您慢走。”
是曲儿的声音。
虽然笑嘻嘻,但语气里赶客的意思倒是鲜明。
先前说话的那人“嘁”了一声,又掰扯几句,终于走出几步,重新摁了门外电梯。
叶青洲从沙发上坐起,拍一拍脸,清醒几分,趿着拖鞋噔噔噔跑到门边。
她瞥见走廊有人进了电梯,门口,是曲儿架着罗艽往里走。
瞧见罗艽状态,叶青洲几步上前,与曲儿搭了把手,“诶?怎麽喝醉了……”
“去问刚才那个人!”曲儿气得牙痒痒,“小艽都说自己不能喝了,她还不停劝酒劝酒……讨厌死啦!”
听着曲儿气呼呼的抱怨,叶青洲擡手摸一摸罗艽眼角。
满面薄汗,气息温热,白皙的脸上几分红晕。
罗艽没动静。
“醉得好厉害。”叶青洲喃喃。
“可不是嘛!”曲儿皱了脸,说,“原本陆离辛自告奋勇要送她回来,我吓都吓死了!这才一路跟着,盯着……”
“陆离辛?”叶青洲犹豫一下,想到刚才走进电梯的那个身影。
原来那是陆离辛呀。
再望向曲儿,叶青洲隐约皱了眉,“曲儿,你为什麽说……‘吓死了’?陆离辛很可怕吗?”
曲儿摆摆手,“她俩……唉,小洲妹妹,你知道吗,就刚刚走的那个,陆离辛嘛,一直狂追你师姐。”曲儿关了门,坐在玄关凳上,心痛似的摇着头,“要是丶要是她们两个独处一室,小艽还是醉着的,按照陆离辛的性格,她绝对会上手——她们绝对会出事的!”
“出……事儿?”叶青洲其实听明白了。
但一开口,还是明知故问,“可是她们不是都是女生吗?”
“天哪,妹妹,你是真的不懂人心险恶啊!”曲儿一瞪眼,“陆离辛——圈里出了名的渣女海王,而且,你不知道吗,罗艽也是透明柜啊……”
“……诶?”
叶青洲慢吞吞擡起眼,半分茫然,半分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