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
纸上没有文字。
只有一幅用铅笔勾勒的丶极其简单却传神的速写:
一株枝干遒劲的老银杏树。
树下,一个穿着旧式军装丶身姿挺拔的少年,正背着一个穿着长衫丶看起来病恹恹的小男孩,在风雪中艰难前行。
少年侧脸线条刚毅,眼神坚定;小男孩伏在他背上,脸颊紧贴着少年的肩膀,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又似乎病得很重。画面的背景是模糊的风雪,但两人依偎前行的姿态,却透着一股穿越寒风的温暖。
画的右下角,用极细的笔,签着一个清秀而熟悉的名字缩写:P。Z。Y。
裴知聿!
谢沉戟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死死盯着这幅画,目光仿佛要穿透纸背!
画中的场景……是他!
是他年少时,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冬日,将发着高烧丶蜷缩在银杏树下的裴知聿背回暖阁的情景!
那个倔强清瘦丶被府里人视为“拖油瓶”的小男孩!这麽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记得!而且画了下来!还……留在了这里!
什麽时候?他是怎麽放进来的?
是在他手术养伤期间?还是在他身份暴露丶决定撤离前?他留下这幅画……是想说什麽?
无数的问题和汹涌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谢沉戟强筑的心防!
他看着画中那个背着小男孩丶在风雪中跋涉的少年,再看看画外那个签着P。Z。Y。的名字……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丶尘封在岁月深处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点燃的引信,轰然炸开!
少年时别扭的保护,撕碎信仰之信时的冷酷,配药室枪口下本能的庇护,手术台上生死一线的牵绊,银杏叶与火焰的信物……还有眼前这幅画中,穿越了十几年风霜雨雪丶清晰如昨的……背脊上的温度!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记得那份在冰冷帅府里丶唯一给予过他的丶不带任何目的的温暖。
所以,他才会一次次地试图靠近,试图唤醒,哪怕被他冷酷地推开,哪怕被他误解至深!
“裴知聿……”谢沉戟低低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丶巨大的震动和……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画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穿越了时光和误解的温暖,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就在这时!
书房门被猛地推开。
秦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老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慌乱,声音都变了调:
“少爷!不好了!林……林护士长……她……她在城外西柳镇联络点……被……被特高课的人……抓了!”
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谢沉戟头顶!
他猛地擡头!攥着画纸的手瞬间僵硬!眼中的震动和柔软瞬间被冰冷的寒芒取代!
林婉君被抓了?!西柳镇!那是“青囊”小组撤离路线上的一个重要中转站!
她怎麽会落到特高课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