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
看着林婉君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内,裴知聿才长长地丶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
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带来刺骨的寒意。他仰起头,望向临渊城阴霾笼罩的夜空,看不到一颗星辰。
诊所,这个他经营多年的堡垒,即将成为风暴的中心。
而他,必须留下来,成为最後一道屏障,保护同志撤离,销毁所有可能致命的痕迹,直到……最後一刻。
他知道这有多危险。
宪兵队的刺刀,藤田的疑心,随时可能破门而入。
但他别无选择。
这不仅是为了“青囊”,更是为了那个在帅府深处,同样在刀尖上起舞丶不惜用假密码本与虎谋皮的“寒锋”。
他不能走。
至少,现在还不能。
1935年12月9日。清晨(一二九运动)。
临渊城的天空,比往日更加阴沉灰暗,铅云低垂,仿佛要压垮这座古老而沉重的城市。
寒风如同刀子,刮过空旷的街道,卷起地上的纸屑和落叶,发出呜呜的悲鸣。一种山雨欲来的丶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全城。
“济世诊所”的大门紧闭着。
裴知聿彻夜未眠。他穿着白大褂,坐在诊室里,面前摊开着几本厚重的医学典籍和散乱的病历。
表面上,他似乎在整理资料,研究疑难病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桌下,他的脚边放着一个特制的金属箱子,里面是“青囊”小组的核心密码本丶联络名单和所有无法带走的敏感资料。
一本翻开的《本草纲目》下,压着一盒特制的燃烧火柴。
他在等。等待林婉君安全撤离的消息,等待最後销毁的时机。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诊所内外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发出单调而催命的滴答声。
突然!
一阵极其微弱丶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沉闷的鼓点,穿透厚厚的墙壁和诊所的寂静,隐隐传来!
咚!咚!咚!
起初是零星的,很快就连成了片!
咚咚咚!咚咚咚!
那不是鼓声!是……是无数脚步踩踏地面的声音!
沉重丶整齐丶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丶即将爆发的力量!
裴知聿猛地站起身!
快步走到临街的窗户边,小心翼翼地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只见原本空旷死寂的长安大街上,不知何时,汇聚起了一条汹涌的人流!
不,是洪流!
数以千计的学生!
他们穿着单薄的棉袍或学生装,举着白底黑字的巨大横幅和标语牌,如同沉默而坚定的潮水,正迎着凛冽的寒风,踏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向前涌动!
横幅上,是淋漓着墨汁丶触目惊心的大字: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反对华北自治!]
[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
标语牌上,是学生们愤怒的呐喊:
[《何梅协定》是卖国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