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
“帮我按住这里!用力!”裴知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将一块厚厚的纱布按在谢沉戟肋下那道最狰狞的撕裂伤口上,指挥林婉君接手按压止血。
他自己则迅速打开药箱,拿出强心针剂(最後两支),毫不犹豫地注射进谢沉戟的静脉!
然後,他拿出酒精灯(简易的,用固体酒精块点燃),加热缝合针。
没有麻药!时间来不及!他只能用最原始丶最痛苦的方式,为谢沉戟缝合那几处致命的伤口!
锋利的针尖刺入翻卷的皮肉。
即使处于深度昏迷,谢沉戟的身体还是因剧烈的疼痛而本能地抽搐了一下!
裴知聿的手稳如磐石,眼神专注得近乎冷酷,一针,又一针……羊肠线在血肉间穿梭,如同在缝合自己破碎的心。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谢沉戟苍白的胸膛上。
林婉君死死按压着伤口,看着裴知聿专注而痛苦的侧脸,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她知道,裴医生缝合的,不止是司令的伤,更是他们三人在这绝境中,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
当最後一针缝合完毕,强心针似乎也起了一点微弱的效力,谢沉戟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比刚才平稳了一些。裴知聿用尽最後的力气,为他包扎好伤口,脱下自己的棉袍,紧紧裹住他冰冷的身躯。
做完这一切,裴知聿几乎虚脱,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外面追兵的动静似乎消失了,或许是迷失了方向,或许是认为他们逃入了更深的绝地。
“裴医生,您休息一下,我来守着。”林婉君低声道。
裴知聿摇摇头,目光紧紧锁在谢沉戟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不行,他还没脱离危险,随时可能……”後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他拿出水壶,小心翼翼地将最後一点温水,滴在谢沉戟干裂的嘴唇上。
夜色深沉。破庙里寒气刺骨。裴知聿和林婉君轮流守着昏迷的谢沉戟,警惕着外面的动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谢沉戟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开始陷入痛苦的呓语。
“……走……快走……”
“……小知聿……别管我……”
“……密码……假的……炸桥……”
“……青囊……在哪……”
断断续续丶模糊不清的字眼,如同破碎的琉璃,扎在裴知聿的心上。
他一遍遍用冷毛巾擦拭谢沉戟滚烫的额头和脖颈,喂他喝下用最後一点草药熬成的退热汤剂(药箱里有应急的黄芩丶柴胡)。他紧紧握着他滚烫的手,在他耳边一遍遍低语:“我在……沉戟……我在……坚持住……”
当第一缕惨淡的晨曦,终于艰难地穿透破庙坍塌的屋顶,落在谢沉戟脸上的时候。
他滚烫的体温,奇迹般地开始缓缓下降。紊乱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悠长。
他依旧昏迷着,但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仿佛在噩梦中抓住了一根浮木。
裴知聿疲惫地靠在墙上,看着晨光中谢沉戟沉睡的脸,布满血丝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劫後馀生的微光。他轻轻抚平谢沉戟额前汗湿的乱发,动作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丶极致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