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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阙被灯塔里的灰尘刺激地打了个喷嚏。
“你别想着我会跟老大一样心细啊,大老爷们,有个地能躺就行了。”
梁文昭双手扶在石窗上,远眺着南安城内。
他自动忽略了熊阙的声音,呆呆地看着一片漆黑里亮着灯的某个营帐。
风吹动他腰上的铃铛,叮铃——叮铃———
第二晚来了
齐樾兜着一袋干饼还有一壶水,城内物资紧张,他能拿出来的只有这些了。
只是一天没见,齐樾就颓废了三分。
梁文昭知道敌军在拖着,看谁先耗死。他什麽也没说,把齐樾散落的头发别在耳後。
第三晚来了
齐樾几乎是困到了极点,下意识搂着梁文昭便睡着了
熊阙就着水吞咽,不敢发出一丁点吧唧嘴声
第四晚,大单于逃跑了
第五晚,风平浪静
第六晚,敌军整装待发,夜袭。
梁文昭点亮了灯塔,照亮黑夜。齐樾赢了。
白天,他们清缴敌军粮草,终于饱腹一餐。
第七晚,梁文昭等了许久也不见齐樾出来。
莫名的危机感驱使他立刻起身扒在灯塔的石窗上
他朝南安城望了一眼,火光冲天,黑烟弥漫。
他撇下熟睡的熊阙,疯一般地赶往城门,热浪高温扑面,喉中裂开干涩的腥咸。
洒洒的雪花落下,仍旧覆盖不了大火。
这是他第一次进到这个部落,到处都是尸体,残缺的,裹尸的,将士的,南安族人的,分不清,太多了。仰躺的,扶跪的,狰狞的,恐惧的,每个人惨死的表情都不一样。
清晰地钻入梁文昭脑海。
四周寂静地好似炼狱
终于,他找到齐樾了
“怎麽下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呆在灯塔吗?”
梁文昭不敢相信,哭着抚摸齐樾胸腔上的空洞。他浑身都是血,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血顺着不知道身上哪处的伤口咕咕地流着。
“别哭”
“你一哭,我感觉心里更凉了。”
梁文昭无法理解现在的场景,心悸到恐慌,理智无法再思考。好像他和齐樾一样被挖掉了心脏,空空的。
……为什麽会这样?不是赢了吗?
齐樾想去擦干文昭的眼泪,又想起自己满手鲜血,怕玷污了对方,迟迟没有下手。
太亏了,早知道,他应该在灯塔一直守着的。他还想抱着梁文昭好好睡一会,他还想带文昭好好看看这个南安边境的小村落。
血流在白雪上,泪也滴滴哒哒地落着。
“真倒霉,这麽丑的失败样子被你发现了,文昭,你不会笑我吧。”
梁文昭哽咽着摇头。
齐樾还是舍不得眼前这个人。
生命在加速流逝,他一眼都不想错过。
梁文昭不知道该说什麽,他无能为力,他挽回不了,救不了,什麽都做不了,他咽下喉咙中的血问:“为什麽?”
齐樾也想知道为什麽,他不想死,但是他没的选,他只能死。
一座疫城丶一方敌兵,他被堵在中间无路可走。
杀了敌兵,南安的疫病照样会感染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