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无暇立时敛容肃目。
申一元手腕轻抖展开轻裘,自後为肖鹤鸣披覆于肩。随後双手合拳,淡笑道:“贺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老肖,此去青史,必留盛名。”
肖鹤鸣眼底惊艳,拍了拍申一元的肩膀:“还是君言甚合我心。”
他昂首挺脊,阔步迈出房门。
贾无暇与申一元落後两步,紧随其後。
***
相府前庭,宴席之上,宾客云集。
令人意外的是,督察右使成乾竟赫然在列。毕竟谁都知道督察院向来不热络不走动,可谓是端水大师。
与其相反,前来赴宴的还有大理寺卿魏斯,他可是推杯换盏,酒桌常客。
御史赖叶荣看在多年朝堂共事的份上,也来了。
……
席间古琴幽咽,流水潺潺伴酒觞。
相府一砖一瓦,皆依主人清雅之好而筑。
木案上玉盘珍馐,比之帝宫也丝毫不逊色。
肖鹤鸣端坐上首,悠然摇着羽扇。
见衆人酒意正兴,申一元一打响指,琴声骤停。
数十个戏子踮着脚,以白脸红袍的老生打头,绕出前来。敞开嗓子唱道:
“啊啊啊啊啊呀!
白脸捋着胡须:“当此乱世,群雄纷起。设使天下无有曹孟德,真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衆戏子捧手:“丞相文治武功,当世一人。此番扫平江南,收拾四海。普天之下,定于一尊。臣等愿为丞相贺生。”
“哈啊哈啊哈哈哈啊”
鼓锣敲响,催人回魂。
席间附庸风雅的人醒来,对这一出戏码一头雾水。
他们疑惑地擡头看着座上的肖鹤鸣。
那白衣相首悠悠然地倒了杯酒,朝下方两边各自晃了晃。肖鹤鸣开言:“今日之宴与孤五十年前中举之琼林宴何其相似。五十年两朝臣心不变,九泉下忠骨魂万古长存。”
“这第一杯敬天地,天不生我肖鹤鸣,南朝几人称王帝。”
“第二杯,敬故友梁馀音,舍生大义,献祭世家。”
“第三杯,敬孤自己,穷尽毕生之力,编合成万民三策。在此薄宴上与诸君共享。”
肖鹤鸣饮尽清酒後,顿时慨慷之下摔碎了酒杯。
席下的御史赖叶荣眉头紧蹙,扬声打断:“肖丞相!此自称似有不妥!存有僭越之嫌啊。”
肖鹤鸣恍若未闻,径直道:
策一乃精官简政。
肖鹤鸣目光扫过席间诸多面色发白的老臣与虚职:“朝堂冗员,虚耗国帑。该致仕的,体面荣休;该让贤的,莫恋权位。往後,唯实绩是举,无功绩者,废官贬谪。”
他的指尖慢慢敲击案几,掌控着节奏,同时观察着下首所有人的反应。
“帝权高悬,不接地气。六部与三区职权重叠,空耗人力。当裁撤六部冗馀,将其精干吏员重新编制,尽数并入三区,贴近民生疾苦,方是治国正途!”
策二,归军入农。
“五大营糜烂,散沙一盘,空耗粮饷,守门之犬尔!当择一能臣为帅,统摄五营,整军经武,方能卫我南朝疆土!其馀空军闲时归入农耕。”
策三,帝制当革
肖鹤鸣瞥了一眼面色剧变的御史赖叶荣,他的目光更是穿透了相府高墙,幽深地望着南朝帝宫。
“南朝,不需要帝王!更不需要一位怠政的女帝!行政丶监督丶决策之权,当由百官公推之贤能组成内阁执掌!重大国策,更应交由百姓公议票决!此乃万世不易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