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刑摇头:“不了,我告假出城一趟。”
刑部的官役们:“!!!”
不知道是该惊讶大人请假,还是该惊讶大人居然要出城了。
武穆穿着对襟的红衣,腰缠蹀躞。脖颈和肩膀围了一圈布制披盖,边缘处甚至缝了一圈的金玲,像极了新娘的红盖头被他披在肩上。风一吹就丁零当啷响,老远都能听到他来了。
刑部的人:此人实在是骚啊,骚里骚气的!
武穆大摇大摆地走出成衣店,迎着刑部一圈蓝衣人的目光,站在梁刑身後。像是在显摆所有权。
刑部的人:还真别说,骚气但是真的挺衬人的,改天私下他们也换身红衣看看。
武穆跃跃欲试:“梁大人,咱先去哪?”
梁刑平静答道:“墓碑林扫墓”
穿了一身红衣的武穆突然平了嘴角:“……”
刑部的官役背过身去捂嘴大笑。
***
南朝郊外帝陵墓碑林
日头西斜,落日熔金
飘飘扬扬的白色纸钱如雪落下,一碰到墓碑前的火盆瞬间燃成飞灰。
武穆倚着竹竿,两只眼睛顶着两张白色的纸钱,透过中间方形孔远远地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
之前,他掘了齐樾的墓,此刻已经全部恢复成原样。不然,梁刑来此祭拜的就是一具曝尸荒野的白骨架。
站在齐樾墓前,梁刑仿佛多年未见的朋友,将随身的一壶酒全部倾倒在墓前的土地上。
他比所有人都清楚这具焦黑的尸骨是怎麽一点点捡起来的。
大雪之上,烈焰之下,一具无人收敛的尸骨。
弑血沙场,马革裹尸当是历届将军的归宿。而死得其所,荣归故土对于齐樾来说,就当是我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纵然有千般遗恨,七年时光飞逝,生死天涯,再也不见。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罢。
“这杯长生酒祝你转世安乐,来世就不做兄弟了。”
梁刑身上的丧服被风刮的猎猎,天上飞舞的白色纸钱盖在墓碑坟头上,像极了一场大雪。
他褪掉白色的丧服扔进火盆,所有的悲欢离合终究难逃死亡结局,他终有一日也会死,甚至是死无葬身之地。
梁刑骤然翻身上马,一声长“驾”,驰骋百里。
武穆担心梁刑,呸掉两只眼上的纸钱,收起玩心,匆匆上马跟上。
金玲声随着马蹄的节奏叮铃响,不紧不慢跟在梁刑身後。
竹海涛涛,暮云合璧
两人骑着奔马直到断肠崖的尽头。
梁刑身前是硕大的一轮落日,金光粼粼照在一袭蓝衣上,整个天地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武穆牵着马走到他身边。他宁愿相信梁刑是来欣赏落日,都不会去想他会去跳崖殉葬这麽狗血的发展。
他的文昭一直是爱恨分明,拿得起放得下,丝毫不会眷恋无望的东西或者…人。这样的人往大了说是什麽都不在乎,有情还似无情。往小了说是理智清醒到极致,他不允许自己耽溺于绝无希望的情爱。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呢,怎麽会被齐樾的死困了七年。
梁刑,你差点连我都骗过了,你骗你自己说是一个无情无欲之神,但是你却是这天地间最有情有欲的…人。
这麽美的落日,美到连梁刑的剪影落在他的眼眸都是美的。天地载万物,梁刑就像入了山光水色的画卷,似是留白中唯一的墨影。
火烧云烧的他的心脏都跟着燃烧起来,武穆被这一幕美的心神失控,挪不开眼。
他与梁刑并肩站在落日馀晖前共享这一刻的风华。
断肠崖下风声呼呼,风缠着两人往前走,像是要逼他们共同堕入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