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笔。
一支钢笔诞生出来的笔灵。
我的根和他们的就不一样。
时临亦一再向我确认我是有欲望的,他说任何一种生物都可以産生欲望,但这种生物也可以自己界定自己的物种。
我是一个笔灵,钢笔是我的根。
我由钢笔诞生出意识,身躯同人类一模一样。
我是支笔,又像个人类。
我介于笔灵和人类之间。我否认自己是人类。
“……你很期待我成人。”
我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只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时临亦已经出现在了高铁上。
中间的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快捷键,我记忆空荡荡的,完全没有印象。
我把话彻底挑开,向时临亦要一个答案。
“如果……如果我一直不是人,也不相信自己是人,你是不是就会把我抛弃?”
“你是不是一直丶一直在哄骗自己,你其实接受不了我?”
不然为什麽,每一次的每一次,时临亦都对我丶对自己说“我是人,我是存在的”。
时临亦想要的究竟是不是一个可以被他触摸的,像真正人类一样的,能够陪他一起生活的同伴,而不是看不到摸不到甚至被人发现还会被误认为精神病的钢笔?
时临亦静静地低着头,隐约间我在他的眼睛里又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小小的,瞳孔全然倒映我。
“……”
我看到他唇瓣微微颤动,嘴唇张开又闭上,想说又咽下去的纠结和挣扎。
我很有耐心,我不催他。
“没有。我只是……”
“…有………”
我听的断断续续,好几个地方没听到,便开口问出声:“什麽?”
轻了语调,缓了语气,装作懵懂且无知地关切询问。
时临亦睁着一双眼睛,慢慢地擡头。
我不由地向後退去,却发现时临亦的目光依旧紧紧锁住我。
我绷紧身体,指尖微微发抖。
时临亦声音很轻,连带着一阵风拂过:“精神疾病。我只是精神上出了点问题。我没有哄骗自己,更没有欺骗你。从听到你声音的那一刻我就接受了你。”
“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
‘思浔,你别怕我,别後退’。
‘好不好’。
那天晚上,时临亦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放给了我。
他说他心理有问题,他有病。
我问他有没有去治疗。他回答我有,但偶尔。
时临亦说他不喜欢医院,他看到医院就喘不过气,说医院给他的气氛太深沉沉重,就像暴风雨来临前乌云密布的天。
我知道,因为我曾在梦境里看到时临亦在医院无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