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筒子楼的很多人注定不会睡好,他们目睹了一场精彩的争执,在那几个孙大娘带来的人离开後,简单地安慰了一下庄柏,就各回各家睡觉了。
既然孙大娘已经答应不再来闹事,庄柏就不打算带顾驰住在王姨家了。
他从王姨家把自己的东西带走,一打开自己家的家门,他就愣住了。
即使被刻意收拾过,但还是能看出这里曾经被人大肆地胡乱翻找一番。
庄柏提步往里走,墙边的桌子上本来摆放着的一个玻璃奖杯已经不见踪影,那是顾驰去年在筒子楼羽毛球大赛上拿的。拿到後明明很得意,却故作不在意地随手一放。
当时庄柏还逗弄了他一番,第二天就把这个奖杯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庄柏偏头一看,就看到了垃圾桶里的玻璃碎片。
顾驰顺着庄柏的视线看过去,脸色一变,连忙把垃圾桶里的垃圾袋包起来,换上了新的垃圾袋,嘴上若无其事地说着:“该换新袋子了,我怎麽这都忘了。”
庄柏抿了抿唇,突然说了一句:“小驰,谢谢你。”
顾驰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庄柏。他的手攥成拳,声音有些颤抖:“谢我什麽……我什麽都帮不了你。”
“你能陪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後的帮助。”庄柏上前一步,抱住顾驰。
顾驰也不嫌庄柏身上脏,用力地回抱了庄柏。
“今晚吓坏了吧?”
“……没有,我只是很担心你。”
“没什麽好担心的。”庄柏放开了顾驰,拍了拍他的肩膀:“妈妈不在了,从此以後,这个家只有我们两个了。我们一定要把日子过下去啊,不要让你庄姨担心我们。”
“嗯!”顾驰用力地点头。
从此以後,这两个都没满十八岁的少年,相依为命。他们两个在一起,就是一个家。
庄柏和顾驰都默契地住在了原来的小房间,没有因为庄妈妈的房间空下来了而住进去。
这时的庄柏已经快一米八了,而顾驰也跟抽芽似地长高。他们两个睡在那张床上,已经有些挤了。
但他们还是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内心太凄凉太孤独了,睡觉时触碰到活人的温度,能让他们更加安心。
半夜,顾驰又梦到了那天冰冷的手术室,浑身一抖,瞬间惊醒。
他醒後缓了一会儿,才发现房间有微弱的光。
他起身,看到庄柏坐在书桌前,开着一个小台灯在提笔算着什麽。
顾驰悄无声息地走到庄柏的身後,看到庄柏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数字。
吃饭:馒头1块钱*3,3*20=90
车费:15*2=30
兼职:一小时八块钱,包一餐
存款:54。8
……
一个个事无巨细,庄柏全写了下来。
垃圾桶的玻璃渣好像扎进了顾驰的心里,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难言的疼痛。
大概是顾驰的呼吸声太重了,庄柏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庄柏第一反应是把本子合上,转身问:“怎麽起来了?是做噩梦了吗?”
“哥。”顾驰说的很艰难,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们现在……是不是很缺钱?”
“别想这麽多。”庄柏把本子塞进抽屉,站起身把顾驰往床上带:“我奖学金还没用完呢,供我们两个读书完全没问题。你还小,不要想钱的问题。现在,睡觉。”
“我……”顾驰正想说什麽,庄柏马上打断他。
“不是说听我的话的吗?这麽快就忘了吗?”
于是顾驰不说话了,他沉默地躺在庄柏旁边,知道庄柏也睡不着。
十五万,顾驰记住了这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