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程拙
乡镇间的道路一片坦途,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家。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陈绪思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先拿座机给徐锦因打电话报平安,说自己已经到家。
“嗯,程叔叔可能太忙了,所以没过来。”
“是程……嗯,他送我回来的。”他瞥了瞥眼睛,断断续续地说着,听了一些耳熟能详的叮嘱,然後挂了电话。
陈绪思背着还没放下过的书包,这才往外面看了看,直直地,就跟门口站着的那个人交接了目光。
程拙一路无声地跟来,仿佛是在监听他有没有如实向妈妈禀报情况,把他送到家,看着他打完电话了,也就打算走了。
陈绪思从下车起就一直没有再理会过程拙,此刻跟着到了院子里。
等程拙一走,他就会去把院子门也给锁上。
刚刚在电话里,听妈妈的意思,程贵生也给她打过电话进行了解释,好像是工程队提前动身了,他们从今天开始就得驻扎在工地,虽然程贵生算是个小领导,中间时不时能回来,但其实基本相当于见不到人。所以今晚只有陈绪思一个人在家,明早上学也没有人送,他得提早半小时起床,坐镇里的巴士去学校。
程拙跨坐回了摩托车上。
从一开始,他连头盔都没摘,只站在门口不进来,陈绪思就猜到他今晚又要出去,整夜都不会再回来。
这是程拙的自由,轮不到还没高三毕业的陈绪思多问。
陈绪思将双手搭在门上,本来无需任何犹豫地关上铁门。
但他慢了两秒。到嘴边的话也突然问出了口,十分突兀:“你明天晚上还会来接我吗?”
程拙一路上都没抽烟,这会儿掏打火机点烟去了,没有回话。
陈绪思觉得很烦,接着就说:“明天星期六,下午五点四十五就会放学。”
火星子随着咔嚓一声在黑夜里发出了红光。
程拙这才点点头,说:“知道了。”
对话应该就此结束的,可陈绪思的心里跟有蚂蚁在啃,又忍不住好奇,问:“你每天晚上夜不归宿,都是去哪儿啊?”
程拙擡起头盔上的挡风罩。
陈绪思说:“……你既然来了我家,开着我妈的摩托车,负责接送我,我总得问清楚一点。”
程拙说:“当然是去干正事,你要一起?”
“不用了,”陈绪思连忙拒绝,不信他的鬼话,“半夜能干什麽正事。”
程拙发动引擎,说:“看来你半夜从来不干正事。”
“随便你怎麽狡辩,”陈绪思转身就走,“我要去学习了,再见。”
“再见。”程拙吸了口烟,配合地敷衍地回应着,最後看着他,没再说什麽。
等陈绪思彻底关门上了锁,外面一阵嗡嗡的轰鸣声,由近及远直到巷子口就很快消失了。
周围变得黑影幢幢,万籁俱寂。
陈绪思悄摸声地站在前门廊下,想到整个家里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有种莫名的爽快,也只有一点点害怕。
刚刚在电话里,徐锦因其实还说了,如果明天早上去学校不方便,可以叫程拙哥哥帮帮忙,问他有没有时间送他。
但陈绪思从始至终都没有问出口。
程拙是为了对付程叔叔,才故意在晚上非要来接的,和陈绪思其实没多大关系。陈绪思宁可早起去赶车,也不想多向程拙开口。
再说了,程拙忙着在外面夜夜笙歌,让他第二天六点钟就赶回来送陈绪思去上学,想想都觉得好笑,强人所难,真没必要。
陈绪思并没有停止猜测和怀疑,他对程贵生的怪异和程拙的危险都不能视而不见。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像程拙这样的人。
陈绪思转身进屋,却没有急着拿书包回房,转而打开了前门廊的灯,停下思索片刻,忽然再次出去了。他边走边看了两眼院子大门,做贼心虚一般,来到了侧边的那扇房门前。
陈绪思抿了抿唇角,握着门把手一推,终究推开了程拙的房间门。
灯咔嚓亮起,陈绪思的心跳声也倏然变得清晰。
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来看看,在自己家看看,看程拙有没有在里面干过些别的。
房间里和程拙住进来前没什麽差别。
非常干净整洁,连床上的被子都是叠过的。
这很不符合陈绪思的预想。
虽然是在自己的家,但他又往外面看了一眼,才缓缓往房间里走了走,看见程拙搭放在椅子上的两件衣服,以及摆放在桌下角落的一只黑色旅行包。那张黑色木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躺着几个烟头,却没有烟灰飘落在其他地方。
陈绪思把手搭在那件深蓝色的外套上,鬼使神差地稍稍凑近,居然只有洗衣粉的香味。
四处再没有其他多出来的东西,一副住在这里的人随时都打算走的模样。
不知为何,陈绪思有些失望,发觉没什麽好看的了,刚准备离开,视线一下子被垃圾桶里的几张卡片吸引了过去。
他在县城的巷子旮旯里见过那种卡片,五颜六色的,印着低俗的人物画像,旁边写着“上门按摩”。
他立即皱起了眉头,还从中捡起了被人揉成团的一张,打开一看,却和其他卡片不同。
那是一张名片,上面印着程拙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