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玟啓想根本不认识单嵁存。
单嵁存踢那一下是随意的,像是踢到胃,疼得朱玟啓快要吐出血来,但他依旧是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估计是要死了。
“那边那个倒霉蛋,”在一群人把揍扁的混混扔出去後,单嵁存的目光终于又扫到了朱玟啓,“你怎麽还在这里,不走吗?”
朱玟啓看着单嵁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叫什麽?”单嵁存弯起眼睛,走近朱玟啓,“这样看我,你认识我?”
“单哥,全都搜完了。一群二愣子,给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种鸡毛大胆子也到这里丢人现眼。真是专挑软柿子捏。”来了个人走进来,“在看什麽?嗯?这里还有一个人。”
“小柒,来得正好。”单嵁存把那个人拉下来,用下巴指了指靠墙的朱玟啓,“他叫什麽?好像是个哑巴,这麽久都没声。我问他好多话了,你到处都认识人,总该认识他吧。”
那个人眯了眯眼睛,在心里做了判断。他敲了一下单嵁存的头,“前天上台演讲那个,拿了市前三。朱玟啓。”
单嵁存咂咂嘴,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过倒也不太值得思考,因为单嵁存马上就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单嵁存给朱玟啓都肚子上又来了一拳。这一拳下来,朱玟啓感觉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你既然不是哑巴,那装什麽哑巴呢?”单嵁存拍拍膝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朱玟啓,“这样对残障人士很不友好。”
朱玟啓疼得要死了。
他低着头,还是没哼一声。
单嵁存觉得没意思,耸耸肩,架着朋友走了。
朱玟啓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了,终于擡头往单嵁存离开的方向看去。
“为什麽呢?”
这种时候,出乎意料的,他很想哭。
而单嵁存并没有在朱玟啓的生命里消失匿迹。
命中注定戏弄他似的。
朱玟啓总是能遇见单嵁存。这是极其糟糕的缘分。想了好久,朱玟啓还是觉不认识单嵁存可能会更好。也许吧,谁知道。
如果不认识单嵁存会更好吧。
每当朱玟啓这麽想,又被推翻这个想法。折磨他一样,单嵁存总能在不经意地拉起朱玟啓无数次,然後在朱玟啓感觉快能抓住他的时狠狠给他一脚,踢回臭水沟里发烂发臭。真怀疑他是故意的,毕竟世界上并不缺少那种恶趣味的人。
其实也无所谓。
朱玟啓也已经习惯了别人的恶意。
单嵁存估计真的把朱玟啓当作了路边的一只脏狗。没什麽恶意,也没什麽善意。
朱玟啓估计自己其实也是发了疯了。
再清楚不过了,真的,朱玟啓其实再清楚不过了,单嵁存对自己的态度是和其他人如出一辙的毫不在意。但实在的,骗自己也好,和当初傻傻痴痴地等那等不到的道歉一样。朱玟啓愿意骗自己把单嵁存那份一时兴起的帮助当作他怜悯的善意。
朱玟啓可怜的精神真的需要依靠着什麽依托着才能活着。
如果可以,不是单嵁存更好。
而朱玟啓不算长的生命中没有摆给他其他选项。
生命总有办法让朱玟啓可怜又显得惹人烦。
所以朱玟啓是在海面即将淹死的遇难者,单嵁存是一块糟糕透了的朽木,但朱玟啓能抓住的也只有他。是这样的,也许单嵁存没有那一点值得被追逐的,但如果不是单嵁存,又还能是谁呢?又是抛弃选项的问题。
单嵁存是不温暖但绝对刺眼的光。
单嵁存短暂的出现将朱玟啓这段微不足道的记忆擡得很高,占据了生命里极为重要的一环。只有单嵁存是他的生命,是他的方向。在黑暗里窒息太久了,他怎麽舍得放手。在黑暗里窒息太久了,他怎麽舍得放手。
笔尖摩擦直面,朱玟啓翻过一页草稿纸,算是又解决了一题。杂冗的思绪慢慢解开,沉回心底,也随着气温下降变得平静。朱玟啓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听见自己那只花猫又开始叫了。想着这才多久又开始闹了,擡头往窗外看去,原来已经到了傍晚。
一边想事情一边写题,不知不觉竟然就这样结束了一天。
朱玟啓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手脚,打算下楼买菜再次尝试做菜。人总是要尝试自己的极限,何况朱玟啓觉得自己做的还不算糟糕,毕竟他和猫都吃得很开心。对,还有猫,还有猫粮。
平淡又有目标嗯生活,朱玟啓想这其实就是他一直最追求的生活了。
没有选项的问题现在也可以添上选项了——吗?
手机又收到一条新消息,一如既往简短又随意地一句话,一句没有什麽意义的问候:
“今晚吃什麽?”
朱玟啓觉得单嵁存真的是没事找事的典范。
然後他觉得刚刚体味到的一切都不是新添的选项,不过是做题解题的一道步骤罢了,想来也许朱玟啓都题目只有唯一解。
朱玟啓的悲剧像是在慢慢褪去,往最俗套的结局走去般。
新消息在朱玟啓想好合适的回复前又弹了出来:
“你家没东西做饭吧?来我家?我手艺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