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和执念如同烈酒般灌了他满口,裴砚好像根本不想给他消化的时间。
陆聿宁沉默地蹲在那堆乱七八糟的棉花娃娃里,尾巴绷得笔直。
他没去看裴砚,或者说是故意不想看,仿佛刻意在和他作对一样。可余光却总是不老实地飘过去,死死地黏在那张混着迷茫与执拗的脸上。
裴砚的那些话在他的耳畔反复回响,像是被人用锤子一头砸进了他的脑子里。如果不是该死的裴砚把门锁上,他恨不能立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可现在爪子只能被牢牢地按在这里,半点也挪不动。
他的心跳得飞快,胸口闷闷作响,却还是不经意地把头扭到一边,一爪子拍飞了一只让他心烦意乱的、倒霉的兔子趴趴。
耳根有些热,不是因为房间里无处不在的信息素,也不是因为逐渐攀升的闷热温度,而是只要一想到他那些早就被人遗忘的来时路,有人比他更加清晰地记得,他的心情就无比的怪异。
甚至这个人还抱着一屋子的娃娃,用满墙的照片与专辑把这些记忆存放得清清楚楚。
“……变态吧你。”陆聿宁生硬地“喵”了一声,尾音很轻,像是在骂裴砚,又像是在安抚自己。
可惜他的声音被音响里的歌声遮了个严严实实。
于是陆聿宁跳下了床,跑到了屋子里唯一一处离裴砚遥远又柔软的地方——那只80cm的娃娃身上,四脚朝天地躺了下去。
裴砚像是睡着了。
不,应该说是陷入了某种看上去像是睡着的、混着粗重喘息和呢喃梦呓的昏沉状态,看起来有点像是发烧后不省人事的阶段。
他侧蜷着身子,把自己埋入了那堆棉花娃娃里,和陆聿宁先前想的差不多,裴砚似乎早就把那里当成了他纾解情|热的巢。他的嘴角不知道贴着哪个版本的陆聿宁的胖手,手里还不忘攥着那个快要被捏弯的猫尾巴。
陆聿宁把身下的好大儿扯平了,换个姿势,安安静静地趴了下来,有些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没一会,又控制不住地瞄向裴砚那张被乱发挡住一半的脸——即使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的眉头还是皱着的,嘴唇抿得很紧,也不知道在混沌中看到了什么。
但还是很帅,颓废的帅。
别人对裴砚的其他夸赞陆聿宁都可以不承认,唯独对相貌的夸赞他还是勉强认同的。
夜渐渐深了,屋子里灯留了一盏,是昏暗的暖色,音响还在低低地播放音乐。陆聿宁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忍无可忍地爬起来把它关了,然后便打算缩回原位小憩一会。
可他正要跳到地上,就听到裴砚迷迷糊糊地喊道:“陆聿宁……”
“喵。”闭嘴,别嚷嚷了。
“……一嘴的酒味。”
你放屁,我才舔了几口?
然而,等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裴砚感受到的这点酒味是从何而来的时候,陆聿宁羞得毛都炸了开来,恨不得回头再给他一爪。
……
裴砚醒来时,大脑还有些晕,钝钝发疼。
白日的阳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细细碎碎地洒落在凌乱的床和掉在屋内各处的棉花娃娃上。空气中还留着浓郁的、冷冽的信息素味道,像尚未完全冷却的焦糖,黏腻地糊在嗅觉里,夹杂着欲|望退潮后的空寂与不安。
头发有些湿,贴着额角和脖颈,皮肤表层带着发热后的余温,很燥,喉咙也干涩得有些过分。
裴砚动了动手指,恍然地睁开眼,记忆像是被水泡过一样,褪了色,画面模糊,只依稀好像是做了一场极其漫长,又极其雀跃的梦——
他一会在海底,一会又在云端。
似乎是在追寻一团模糊的影,它忽远忽近,裴砚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抓到过它,只记得它的身上带着诱人的气息。
裴砚对自己的易感期时发生过的事一向模糊,只能从事后留存的信息素判断出那段时间里他的大致状态,他发热过、释放过,并且还是强烈到无法控制的程度。这场在omega影响下突然提前的易感期来势汹汹,虽然相比起他之前那些并没有造成多少严重后果,但裴砚还是有些不爽。
并把这笔账记到了郑林夕的头上。
他揉着太阳穴起身,垂头扫过自己的满身狼藉,以及床上的那些东西,直觉今天的日程应该不会太好过。
可下一秒,他就发现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
他抬头望了过去,目光与一双圆溜溜的猫眼对了个正着。
事实证明棉花娃娃身上绝对不是什么好的睡觉地点,陆聿宁也不知道自己睡着睡着怎么就滚到了墙角。狮子猫的一头毛发炸乱着,胡须四仰八叉地翘,睁眼看向裴砚时,一脸“我一夜没睡好,你满意了吗”的不耐烦。
“……你怎么在这?”
裴砚第一次开始回溯昨日的记忆,但不论怎么深究,他的意识都只停留在他为猫准备好几日的饭,又勉强吃了一点东西后,进入房间里的片段,其它的一概回想不起来。
他坐在床边,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神情迟疑地盯着角落里满脸警惕的陆聿宁。
“你自己进来的?”
猫没动。
那双竖瞳死死地瞪着裴砚的脸看,一方面在评估他话里会不会有其他意思,值不值得回应,一方面在随时警惕裴砚突然发难。
裴砚皱了皱眉,视线在屋子里一一扫过,看样子调皮闯入的猫并没有对他的这些“藏品”犯下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
他舒了一口气,重新把目光定格在陆聿宁的身上,语气有些重:“你是怎么进来的,又不听话,自己把门打开了?”
陆聿宁看着眼前逐渐接近的一双长腿,急忙往旁边一窜,避开了裴砚想要来捞他的手,跳上床时,甚至还回过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雪饼,我还没生气,你怎么先气起来了?”裴砚嗤笑了一声,单膝蹲下与他对视,“我说过这间房间对我很重要,你怎么总是不乖?”
陆聿宁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