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嵁存已经给朱玟啓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宽界限了,而朱玟啓却一无所感,真不可思议。
”不是的,别——别不要我。”朱玟啓说。
真有够可怜的。可怜巴巴的像路边被无缘无故踹了一脚的流浪狗。可单嵁存根本不想心疼他,也没心情陪他演这二十年前的言情戏码,他扫了一眼,“我说我不要你了吗?哦刚刚说了。随便吧,那你说你脑子里倒底在想什麽?嗯?我在你眼里是那麽贱的人吗?你说话说一半不说了就可以当作什麽都没有一样是吗?”单嵁存只抛出问句,重重砸在朱玟啓头上。
单嵁存没什麽真的想说的,他其实也只是在无端地发泄。
不满,愤怒,不甘心,或者更多,谁又没有过。
单嵁存在问,朱玟啓要是再不说,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这麽好的机会说出口了,他或许这辈子都不能说出口了。何况朱玟啓还积有一份酒水添上的胆量,只是被单嵁存这样甚至算不上激将法的话语一激,他那未尽的不甘心和感委屈就又冒上来了。
实际上,一直到现在为止,朱玟啓其实还是没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倒底是哪里错了,还是觉得自己格外委屈,藏着一股埋怨的气。心一横,抓着单嵁存防止他半途离开。用由世以来最情糕的方式把自己藏了又藏的伤疮揭开。
"我只是不知道,没有过,不知道为什麽。”
单嵁存给朱玟啓充足的时间说下去。
足够充足的时间,能让这个小机关炮如数家珍连贯不重复不错句地把长达六年的心路历程交待得明明白白。也不知道埋了多久,在心里排练过多少次。
“……一直到你救了我。”
“直到我救了你。”单嵁存鹦鹉学舌,语气没有丝毫要转好的趋势。这
麽算个什麽鸟鸡儿的解释?
再说下去单嵁存就笑不出来了——错了,他已经笑不出来了,真的笑不出来了,他连冷笑都撑不出来了。
而朱玟啓还在说。
“我只是觉得这种无缘无故的幸运不会轮到我。”朱玟啓的声音弱了下去,像是感觉到了单嵁存丶终于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不是你的原因。”
相比文前长篇大论的论证,最後这个了结论明显有些苍白无力。
“好。”单嵁存这下是彻彻底地笑不出来了,一连说了几“好”字,抽出手,“朱玟啓啊朱玟啓,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朱玟啓怕单嵁存就过麽一走了之一了百了,怕得要死,又连忙来抓他。
“别,单哥,别走,就当可怜可怜我也好。”
单嵁存倒底还是没忍住,一拳把朱玟啓干翻了。
“我操你妈的朱玟啓!我说饱了撑了来可怜你?怎麽没人来可怜我?”单嵁存真的有气没处撒,他还以为倒底是什麽事,激得这个祖宗在三天两头沉头摆出一张臭脸,自己一片真心扔到他面前,这祖宗不敢碰还要说是因为他自己的手被它烫掉,“我是慈善家看见路边的狗都要同情心泛滥给他给它抱回来?我哪来那麽多闲心用来可怜你,我那是——真是喜欢你,替你妈的替代品。”
单嵁存拽起朱玟啓,朱玟啓以为他怒气还没发泄完,还有接下来的殴打,闭上了眼睛任人宰割,单嵁存原本真的还想再来几下给这个死没良心的小白眼狼长长记性丶解解气的,结果一看这东西是这麽一个态度,忽然又觉得没意思也不忍心再打了。于是他这麽拽起朱玟啓,最终却也只是抱住了朱玟啓。
长长地叹息。
这辈子遭的都是什麽罪啊。
意料之外的温度包裹了朱玟啓。
真是新奇温暖让人不适应的体验,数不清这是单嵁存给朱玟啓人生带来的多少个第一次了。
“你过得很不好,好,我知道了。”单嵁存很用力地抱住朱玟啓,大有不勒死朱玟啓不罢休的意思,“可就算你过得很惨,我那也不是可怜你,真把什麽施舍给你,我这是心疼你。”
喘不上气了。
很糟糕但是还好,呼吸都是单嵁存的温度。
很没出息,朱玟啓又哭了。眼泪像批发的一样,不要钱地地往撒。
“你哭什麽啊,你哭有什麽意思。”单嵁存是却说话都撑不起气焰了,听起真的是累得不想理人却还要嘴上不饶人,“我还想哭呢,给你当什麽贱人当了一个多月我不愁吗?”纯粹是心累演化或实体了,单嵁存干脆压在朱玟啓身上。
“抱歉,我只是。”朱玟啓不知道该做出什麽回应,有些局促地开口,“感受不到。”
“够了吗?”
胸口贴胸口的拥抱,平衡的呼吸,还有——不合时宜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