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安看着他,眼底的挣扎渐渐被坚定取代。“你想怎麽做?”
“卷宗不能公开。”江黎以将卷宗凑近炭盆,火苗舔舐着纸页,“先帝的罪行一旦曝光,天下必乱。但我们可以用它,逼兵部尚书说出所有真相,尤其是……我母亲战死的细节。”
火焰吞噬了最後一页纸,将那些血淋淋的文字化为灰烬。江黎以看着灰烬在风中飘散,轻声道:“我们需要一个人,一个能让兵部尚书相信,卷宗还在的人。”
陆清安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慕容彦还有同党。”
卷宗里曾隐晦提到,慕容恪当年留了一支亲信,隐于市井,等待时机为家族复仇。慕容彦能潜伏至今,甚至拿到这些秘辛,必然有他们的帮助。
“喻辞桉已经去查了。”江黎以站起身,肩胛的伤口被牵扯,疼得他微微皱眉,“兵部尚书狗急跳墙,定会对我们下手。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
陆清安扶住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凄厉起来,像无数冤魂的哀嚎,缠绕在长安城的上空。
三日後,喻辞桉带来了消息——慕容彦的同党找到了,是个年近六旬的老管家,当年慕容府被屠时,他侥幸逃脱,如今在城西开了家布庄,隐姓埋名。
“老管家说,慕容彦曾留给他一封信,说若自己出事,就将这封信交给江相。”喻辞桉递上一封泛黄的信,“信里提到一个人,说是当年负责毒杀陆帅的军医,如今还活着,被兵部尚书安置在城南的别院,形同软禁。”
军医。
这个词像把钥匙,打开了新的缺口。
江黎以看着信上的地址,眼底的光锐利如刀:“我们去会会这位军医。”
城南的别院,藏在一片竹林深处,看似幽静,实则戒备森严。陆清安带着亲卫,以“查访奸细”为名,顺利闯了进去。
军医正在院中晒药,见了他们,脸色骤变,转身就想躲进屋里。陆清安一把抓住他,银枪的枪尖抵住他的咽喉:“说!当年是谁指使你毒杀我父亲的?”
军医吓得浑身发抖,老泪纵横:“是……是兵部尚书!他拿着先皇的密诏,逼我动手,我若不从,全家都得死啊!”
“我母亲的死呢?”江黎以的声音冰冷。
“江夫人……”军医的声音发颤,“她查到了赵迁的死因,想回京禀报,是兵部尚书让人在她的箭囊里,换了支涂了毒的箭……”
真相像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两人的心脏。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厮杀声,是兵部尚书的私兵!
“不好!他早就布了局!”喻辞桉脸色骤变,“我们中计了!”
陆清安将军医护在身後,银枪出鞘,声音冷冽:“想走,先问过我手里的枪!”
竹林里,刀光剑影瞬间交织。陆清安的玄色身影在林间穿梭,枪尖的寒光映着竹叶,像头暴怒的兽。江黎以护着军医,短刀在手中翻飞,肩胛的伤口被撕裂,血浸透了长衫,却丝毫没有退缩。
厮杀声惊动了附近的禁军,喻辞桉趁机发出信号。当禁军赶到时,私兵已死伤大半,只剩下几个头目被擒。
军医被护着离开时,指着竹林深处的一间小屋:“里面……里面有兵部尚书与先帝往来的书信,还有他贪赃枉法的账本!”
陆清安踹开屋门,果然在暗格里找到了一箱密信和账本。信上的字迹,确是先帝与兵部尚书无疑,内容不堪入目——有如何构陷忠良,有如何搜刮民脂,甚至有与匈奴暗中勾结的证据。
“铁证如山。”江黎以看着那些密信,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这一次,他插翅难逃。”
夕阳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满地的血迹上,像幅诡异的画。陆清安走到江黎以身边,替他按住流血的肩胛,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
“结束了。”他低声说,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
江黎以望着长安城的方向,那里的宫墙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他知道,这还不是结束。
兵部尚书的倒台,必然会牵扯出先帝,甚至当今陛下。这场由慕容彦点燃的火,已经烧到了皇城根下。
而他们,站在这火焰的中心,早已没有退路。
竹林的风,卷着血腥味和药草香,吹过两人紧握的手。那箱沉甸甸的密信和账本,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长安的上空,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