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闻汐驰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怕池星熠失败後会很难过。
池星熠和他不一样,他自己那颗心天生就是缺一窍的,这一刻气愤至极,下一刻他就能抛脑後去,大不了再给别人泼一盆脏水——闻汐驰游不好必然是教练的错。
池星熠表面瞧着冷冰冰,实则心思敏感细腻,骨子里又是强韧的。什麽都明白,什麽又都藏着掖着,靠着自己硬扛过去,会很累。
闻汐驰关于如何引导正确的胜负观,他看过不少资料,再结合身边那麽多的案例,叫他写一篇几万字的论文他挤挤也能写出来。
但面对垂着眸安静靠在他肩膀上的池星熠,他什麽大道理什麽胜负观都说不出来。
输了难过是件多正常的事。
闻汐驰看不得他这副样子,侧眸盯着他的眼睛看,还好,没哭鼻子,就是眼尾都耷拉下来了,瞧着有点可怜。
池星熠没应,他也就没再说。两人靠了一会,闻汐驰摸了摸池星熠的手脚,察觉到他手脚冰凉,微微皱了下眉,直起身子,“好了,去卧室吧,有点冷了。”
两人都累极,洗漱後熄灯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闻汐驰做了个梦醒了,下意识伸手去找人,却探了个空,旁边的位置冷冰冰的,不像是睡过人,他忙睁眼。
卧室点了盏小夜灯,是闻汐驰怕池星熠不熟悉这醒了再磕了碰了,特意点的。微弱的灯光让闻汐驰勉强能看清,小小的卧室一眼就能扫到头,哪有半个人影。
闻汐驰起身打开卧室门,客厅没开灯,不过屋外路灯皎白也能看得清,窗边赫然有个人影。
山风把白色纱帘高高吹起,发出呼呼声,片刻後,纱帘又重重落下。
池星熠双手抱膝,望着窗外,也不知坐了多久。纱帘的舞动也干扰不了他。
又一阵更猛烈的山风带动他额前的碎发,纱帘也被带的格外的高,“砰砰砰”发出布料和风搏斗的声音。
池星熠终于听到了声音,他目光呆滞地仰头看向纱帘,风把他身上有些宽大的睡衣吹得呼呼的。
一瞬间,闻汐驰只觉得他像要被这阵风给刮碎一般。
他忙上前两步,伸手攥住池星熠的手腕。
池星熠先垂眸看着手腕上的手,才缓缓朝闻汐驰看去。
下一刻,还没反应过来的他被重重搂进一个怀中,原本冷透的身体落入灼热的怀中。
闻汐驰的手又大又温暖,轻柔地罩在他脑後。
他眼睛瞬间红了,喉间夹杂的酸涩瞬间涌了上来,他双手紧紧攥着闻汐驰的衣服,强压了许久许久的情绪瞬间崩塌,涌了上来。
他哽咽开口,凉薄的声线被撕开个口子般,第一次展现了他脆弱的一面,“…我该怎麽办?”
闻汐驰心脏猛地一酸,眼睛也红了,他咬了咬牙,轻声哄着,“没事的,没事的,还有我呢。”
池星熠情绪似乎彻底崩溃,眼泪顺着发红的眼角滑下。
闻汐驰一惊,他哭起来无声无息,要不是肩膀的温热,都无法察觉。想要查看他的状态,却被池星熠死死搂住。
池星熠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麽狼狈的样子,闻汐驰只能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部,轻声说着些软话哄着。嘴里有一股铁锈味,不知道是咬破了什麽地方,他从未见过池星熠这个模样,也没想他的压力已经负荷到了这个地步。
他很失职……
“我怕丶我怕我游不好。”
“如果我奥运会游不好怎麽办?我讨厌这麽没用的自己。”
“我怕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国家……”
说到这池星熠的声音已经彻底哑了,他的喉咙又肿又酸,发不出声音,“国家”两个字是用气硬挤出来的。
他不想因为自己损失国家的荣誉,原本他是最有可能替国家拿到这块金牌的,那麽多的教练那麽多国人,都支持着他,盼望着他。
起码不应该是这样的……
巨大的压力像一块巨石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只要思维稍微有点松懈,巨石就会不断下压,渐渐的,他眼前只剩这块巨石,日复一日不断挤压着他的胸腔。
他深深吸了口气,让肺部充盈起来。下一刻他把脸埋在闻汐驰的肩膀上,有那麽片刻他想要彻底把这个资格让给别人。没有之前说的那麽深明大义,只是单纯的想要卸下这个责任,摆脱这个压力。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的杂念。
回过神来又会因为自己有过这样的想法而厌弃自己,唾弃自己的软弱和无能。
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在想到底要怎麽才能找回状态,亦或者怎麽强过从前。
闻汐驰手罩在他脑袋後,让他更能用力靠着自己,安慰的话没有太多,语气柔声细语,唯独额角青筋高高鼓起,宣示着他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两人这麽靠了很久,闻汐驰突然道:“我们去澳洲吧。”
“有克服困难,我们一起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