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挺精神嘛。”弗拉里昂比了个嘘的手势,“知道不知道,你差点就成了抱脸虫的盘中餐了…”
南郁时差点自闭,
“这玩意可以吸取虫的脑髓,到处産卵,完全不受人控制。”
“你别告诉我…”
南郁时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他盯着弗拉里昂绷紧的脸,他正一派严肃的看着这个房间的这些碎肉,像是不知道下一秒,还会有什麽东西开始凌空而飞。
“抱脸虫,在很久之前,还是虫族的一个分类,不过这个种群本应该在几百年之前灭绝的,不知道怎麽回事,现在还能存活,也算怪事一桩。”
弗拉里昂用脚碾碎那只恶心的“同类”。
南郁时感觉自己一阵反胃。他指指那玩意,
“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他们口中的暗物质吧…”
“你猜对了,小朋友,很聪明。”
弗拉里昂笑起来,他大概猜出了南郁时的身份,谁让他说话过于明显,最後在他身边,用手指把南郁时的脸抹一遍。
那张漂亮的脸上的血迹,黏在他身上的粘液,被清理干净。
整个房间的气氛,阴湿,诡异,像是菌类爆炸後,废墟里盛开一朵淫靡的花。
最後,无数菌丝从尤安的口中喷射而出,他们在寻找新的宿主,就像是尤安一样。
弗拉里昂抱着他,向更光明的门外去了。
———
南郁时不用等弗拉里昂解释,自己思索中,把两根看起来不着边的弦接在一起。
他扑过去,抓着弗拉里昂的脖子,攀到他後背上,在他脑袋上抓了一把。
头发是抓不住的,太短了。他就退而求其次去抓弗拉里昂的耳朵。
“好能耐啊你,看了我这麽久笑话,好玩吗?”
怪不得弗拉里昂每次看见他和尤安在一起,脸上都会露出略带怪异的神情。
他古怪的看着自己和尤安在一起,视线短暂落在自己身上,然後更深更长地盯着在他身边的尤安。透过尤安的外表,去看藏在他身体里的,其他生物的躯壳。
南郁时内心五味杂陈。遗憾,伤感,都在後知後觉的恐惧面前显得不那麽明显了。
南郁时经过一次如此鲜明的亲身经历,再也无法把曾经那个照顾自己,陪着自己的尤安,和身後那一滩烂肉匹配到一起。
南郁时无法分辨,那些曾经的感情,到底源自尤安本人,还是那只抱脸虫的操纵。
怀疑是一把利剑,南郁时身处异世,分分钟轻易切断他对这个世界残存的怜悯。
尤安的形象就这麽悄然从他脑海里消失,再想到这个名字,南郁时只能想到他在自己身边,日日夜夜的监视和窥伺。
弗拉里昂扔进屋内几根火柴。准备用烈火烧尽一切还在挣扎逃命,寻求寄生体的孢子。
这是防止进一步扩散的最好办法,弗拉里昂目送着在无声尖叫的空间里,尤安後背上的虫纹,在高温下越发鲜艳。
弗拉里昂是长远的,他比起对这些士兵们对仇恨,更恨的是军方使用此等毫无虫道主义的战争手段。伤敌五千,自损一万也不为过。
不知道还有多少虫已经在无知无觉的时候被感染了。军方剥夺了他们寻求自由的权利,把他们变成自己争夺权力的奴隶…
弗拉里昂沉沉地看着在烈火中燃烧的尤安,
火葬,或许是对他最後的尊重。
南郁时看着那熊熊烈火里,残破血肉里丶属于虫族的心脏。
鲜红而明亮的椭圆形心脏,勾连着支撑强大雌虫战斗和繁殖的各个经脉,不停搏动着。
在火焰燃烧之下,明亮不再,暗淡下去,软烂地融化进火焰中,化作一朵更大的火苗,点燃了墙边的窗帘。
好像…糖心果。
糖心果?
南郁时想明白了。他看着站在边上的弗拉里昂,他时常藏在阴影里,血色鲜红的头发,在阳光中,竟然显出一点温暖的橘色调。
真有人愿意一声不吭的承认这种让他受尽冷眼的误会。
他看见弗拉里昂的嘴唇,他直直看着,南郁时竟然发现,弗拉里昂眼里的怜悯并不比自己要少。
旁人评价弗拉里昂,无情,冷酷,无情无爱。
可南郁时现在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他的善念和南郁时不一样,南郁时的善良源自新时代教育,而弗拉里昂接受这个世界的价值观洗礼,虫族社会教给他们要残暴,摒弃同情心。
可弗拉里昂哪怕作为贝塔斯的潜伏将领,仍然会因为一个敌星士兵的离去而感到惋惜。
如果是之前的南郁时,他肯定会耐不住好奇心,问弗拉里昂,到底为什麽不告诉尤安那天发生的事情。
让一个人无知麻木的活,和让他明白痛苦的死,哪个更好呢?
可现在南郁时却不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