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寝宫大概是南郁时最近来过的宫殿里,装修的最为气派的。不过皇後作为衆妃的表率,在国家备战关键时期,自然要身先士卒的做出表率,效行节俭之风,整个宫殿里都没什麽奢华的摆件,皇後也是穿戴从简,头上的装饰都用绒花代替。
南郁时端端正正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皇後坐在凤椅上,笑盈盈地看着他,接了他的礼,才叫他起来,到身边去坐着。
“深夜造访,可有要事啊。”
明明她早知道南郁时要来,也知道南郁时来的原因,甚至特地派人去等,安排好了一切,还非要装作自己不知情,要南郁时自己说出来。
“皇後娘娘看见我,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南郁时放慢语调,眼睛有意无意看向茶杯里的茶叶。
可茶水却并非刚刚冲好,本来应该热气腾腾的茶叶,或者打着旋儿,总不该是现在这样完全舒展的沉在杯底。
“哦?本宫该惊讶什麽,妹妹不如说的明白一些。”
皇後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空气凝滞,似乎两个人都在默默较劲,看谁更沉不住气一些,谁就输了似的。
南郁时没时间在这儿和她浪费时间,他直截了当的挑清楚说明白:
“皇後娘娘莫非不认识臣妾了?那天在养心殿门口,是谁把昏迷的臣妾拉到皇上面前请罪的,又是谁把臣妾从养心殿里面拖出来,扔进春禧宫的,皇後娘娘,您是贵人多忘事啊。”
皇後本来敛目垂眉的温和表情,也随着南郁时的话逐渐凝固,然後一点点冷淡下去。
“瑾贵妃记性倒是不错。那本宫对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是说齐贵妃害我的事?”
“你既然知道,那就该知道,自己现在有机会爬上来,该去找谁报仇。”皇後语气淡淡的,一如那天在养心殿门外,她指挥紫苏把南郁时扔进冷宫,最後怜悯了两床被子的语气。
“皇後娘娘又怎麽知道,臣妾是来找您寻仇的,而不是来感谢您的?”
皇後嘴唇微勾,自然是非常嘲讽的笑了笑,她一字一字重复了南郁时的话,“感谢我?”
“您可能不知道,我刚到冷宫那几天,住着漏风的屋子,连这麽大小的汤婆子都没有一个。”南郁时摸着那个汤婆子,“房顶上瓦片空了几块,下雪的时候,雪花顺着窟窿飞进来,还有刺骨的冷风。”
“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我还以为自己肯定要冻僵了,可您猜怎麽着?”南郁时表情云淡风轻,仿佛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幸好有您给我送过来的两床被子,第二天宫女来我房里的时候,发现我还有体温,把我捞起来,烧了两天,不省人事。”
“後面发烧还没好利落,齐贵妃像是又从哪想起我了,一把火点燃了春禧宫……”南郁时看着皇後的表情,她听见着火,也并不惊讶,看来也是早就知道是齐贵妃干的了。
南郁时感念她那两床被子。在最初的那两天,南郁时确实是靠着那被子顶过了冬天的夜。
皇後听着,一言不发。
“可我命大,那天晚上我不在春禧宫,所以我活下来了,还活到了现在,有了报仇的机会,您说,我是不是应该感谢您?”
南郁时的声音偏低,带着鬼魅的哑,语调轻,却压迫感。
皇後看着他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可平白无故觉得自己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恍惚间,似乎透过屋里宫灯里明灭摇曳的蜡烛,看见一道黑色的影子,在南郁时的身後跟着跳动摇摆,然後逐渐拉长,露出了,狐狸的尖耳朵。
皇後用长指甲抓紧了自己手底下的扶手。
她声音带着一点颤抖,“那你现在……你现在想怎麽样?”
“臣妾只需要皇後娘娘帮我一点小忙,您不仅举手之劳,甚至对您也有好处。”
“你要……你要本宫帮什麽?”
“臣妾虽有皇上的宠爱,而齐贵妃是权臣的女儿,为保朝廷和谐,皇帝不会轻易黜落她。”
“臣妾要和齐贵妃打擂台,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不死不休。”南郁时用手指轻轻拂过自己身後拖在後背上的黑发,漆黑的发,随着他的动作甩动着,披上了灯火的光泽,见光的地方,也显出一点金色。
“她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她,而您要做的,就是在我和她之间,选择帮我。
南郁时那张美貌惊人的脸,在烛火的阴影之下,白皮肤被映成暖红色,烛火在他浅色的瞳孔中燃烧,如同狐狸那锁成一道竖线的瞳孔,在他得意的微笑起来的时候,那种鬼魅如火狐狸倩影的感觉尤甚。
他语调轻柔带着魅惑。昏暗暖光下模糊了性别,亦男亦女,完全是一只狐狸。
“怎麽样,听起来是不是……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