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穿的是戏服,破破烂烂的行军装束,掀起来还挺麻烦,李从一半天没找到下手的地方。
陈岱川被李从一弄得有点痒,只好又一次屈服在李从一天马行空的念头下,帮他把自己的前襟解开,才能掀起下摆。
远处的印西不放心地眺望,只见两团人影纠缠在一起脱衣服,哇靠了一声,这安慰也太粗暴直接且明目张胆了吧。
李从一羡慕地看了眼陈岱川的六块腹肌,问道:“在哪?”
陈岱川也是回忆了一会儿,才在左腹偏下那找到具体位置,感慨道:“我记得腹部这里被红缨枪刺穿了,李旦下手挺狠。”
当时一定流了很多的血,洇向四面八方,如同猩红的地毯,无声而浓烈地将宣慈从南宣的天地中送走。
然而现在,那里并无任何特殊,和小腹其他的部位一样,皮肤光滑紧致,肌肉沉稳含蓄。
李从一喉结微微滚动,缓缓将手掌覆盖了上去,然后用力地按了按:“会疼吗?”
陈岱川只感觉似乎有一团火炙烤着那里,燎动着所有的末梢神经,焦躁、干渴、跃跃欲动。
陈岱川眼神凝缩,死死地盯着李从一,声音嘶哑道:“现在当然不会疼了。”
李从一又加把力按住:“疼吗?”
陈岱川艰难地摇头,一只手向后支撑着地面,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会疼的。”李从一却有些固执地说,“你仔细想想,会疼的。”
陈岱川浑身一颤,眼里的情欲猛地如潮水褪去,随之喷薄而出的是灵光。
“疼。”陈岱川说。
李从一终于笑了,松开了手,帮他把衣服拉下来。
两人一起站起来,朝片场跑去。
陈岱川喊:“印西,继续拍!”
“这么快。”印西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快。
“把刀换成红缨枪。”陈岱川对到剧组的人说,然后指着腹部,拉着那个杀死他的小兵演员不停地嘱咐,“往这里刺知道吗?一定要用力点,不要怕伤到我。”
小兵演员忙不迭点头。
“这次稳了?”印西一边吩咐各部门开始,一边瞅到空当问李从一。
李从一点头:“应该稳了。”
印西嘿嘿笑:“你的办法还真奏效啊。”
李从一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你的表情怎么有点猥琐?”
印西又是猥琐一笑。
残阳如血,从天际线挥洒而出,这是最适合情节的自然光,一条再不过,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剧组各部门严阵以待。
印西深深呼吸几次,然后喊道:“Action。”
战鼓声冲上云霄,两方军队与其说主动打杀,不如说是被历史的洪水冲击得被动挣扎,拼命挥舞着刀枪,如同溺水的人向上求。
随着战争的愈发激烈,阵型不断变换。
想绕过战场、去黎国后方军营的顾雁声依旧被裹挟进人群的洪流中。
顾雁声跌跌撞撞、手脚无力,拉住一个黎国士兵,喊道:“带我去见……”
黎国士兵杀红了眼,战场的喧嚣已经让他如坠地狱,早认不出顾雁声,理智全无,根本没有思考,反手就把红缨枪捅向顾雁声的腹部。
时间在这一刻褪去色彩,失去声音。
奄奄一息的顾雁声向后轰然倒去,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的眼里,倒映着黑暗之前的最后天空。
升降摇臂架上的摄影师紧跟着给上俯视下去的特写镜头。
监视器后观看的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他们第一反应是难以相信那居然是人能表现出来的情感。
仿佛有条时间之河在他的脸上静静流淌,宏大无声,摧毁一切,又塑造一切。
随后他们备受震动地想到,这是人的情绪,也只有人才能绽放出如此灵性的光辉,才能凭借一个眼神就承载得起历史。
这就是印西一直渴望但无法说清的镜头!不是单一的情感,不是悲愤、绝望、反思,而是包含了它们但包含其他更多内容的历史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