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我半夜迷迷糊糊地翻身,却没压到本应被挤到床脚处的布鲁斯时,我当场清醒了不少。
人呢?掉床底下了?
我疑惑地用后脚挠挠耳朵,往床下看了一眼——除了地毯啥都没有。
难道躲到衣柜里睡觉去了?我打着呵欠下床,用鼻子拱开布鲁斯的衣柜,又拱开一大堆也许能藏人的地方,结果毫无收获。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我若有所思地抖抖毛,走出了布鲁斯的卧室。
——某些人想象中的狗能通过气味精准定位人类,但如果将它扔到一个生活气息很浓且十分混乱的房子里,气味的作用聊胜于无——到处都是人味,到处都是人留下的痕迹,新新旧旧叠加在一起,除非那只狗天赋异禀加上长时间的训练,不然根本没办法找到目标。
白日里嘈杂温暖的走廊在黑夜里似乎变成了通往森林的小道,隐隐的月光在两边墙壁上挂着的长刀间流动,如同活物一样缓缓爬行,最后消失在昏暗的角落。
我一个个房间走过去,将耳朵贴在门缝处,仔细聆听着屋内的动静。
静默。
无尽的静默。
没有呼吸声,没有被子的摩擦声,只有一片诡异的寂静。
白天那些带着我在不同房间里穿行的人似乎都蒸发在了空气中,只剩下一些混乱的气息,以及锁得紧紧的房门。
……我打了个哆嗦,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妈讲的恐怖故事。
……阿福!阿福!你在哪,我害怕!
在画像们的注视里,我加快脚步,一路奔下楼梯。
啪嗒啪嗒啪嗒——
指甲和木头相撞的声音在黑夜里回荡,客厅里亮起两盏小灯——王牌被我吵醒了,正懵懵懂懂地趴在窝里,连嘴皮子都是歪的。
“你看见布鲁斯去哪了吗?”我问他。
王牌摇摇头。
它在摇头后用力甩甩毛,然后跟上了去找阿福的我。
阿福?我用爪子拍拍面前的门,阿福?你在吗?
……
阿福阿福!我再次抬爪,加大了拍门的力度,你在吗!
……
我收回爪子,有点惊恐地看看门,又看看身后的王牌。
要不是它还在,我都要以为这房子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超自然现象了。
“之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我真挚地发问道。
“什么情况?”王牌说。
“这种所有人都不见了的情况。”我抖抖毛,努力给自己释放放松信号,“如果之前没出现过的话,我一会儿就去报警。”
王牌语焉不详:“还好吧。”
……什么叫还好吧?
“你的意思是之前他们也这么在深更半夜失踪过,所以你习惯了吗?”
“……”王牌转了转眼睛。
它不太会掩盖情绪,我很容易就感觉到了它正在拼命地头脑风暴,试图把这事给掩盖过去。
“你要玩球吗?”王牌故作活泼地原地蹦了几下,又俯下上半身,对我做出邀玩姿势,“好啦,别这么紧张,他们早上就会回来了!”
我:“……”
你这和自爆有什么区别,这不是直接给出了‘集体半夜消失事件不是首次发生’的结论了吗?
“行,”我说,“我自己去找。”
·
韦恩庄园虽然在这三十年里一定有些许变化,但某些我爸为了好玩特意建的小密道和小密室都还在。
我先是在现在属于布鲁斯的卧室的画像后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后又弄开了走廊里的小密道,在里面哒哒哒乱跑了两个来回,最后来到了书房,准备看看我爸藏在保险箱后的小密室里有没有塞着一大堆人。
——可一进书房,与白天忙着咬布鲁斯时不同,全神贯注找人的我立即感到这里的味道不太对。
前面说过,在有浓烈生活气息的房子里,狗是很难定位某个人类的具体位置的——但它们还是能嗅出那些层层叠叠的痕迹。
在这个书房里,气味最混乱的地方不是书架,不是沙发和扶手椅,而是那座立在墙侧的落地钟。
我竖着耳朵,凑过去,开始用力在落地钟上嗅嗅嗅嗅嗅。
嗯嗯……布鲁斯的,阿福的,迪克的,卡珊德拉的……再闻闻……提姆,以及虽然很淡但还是能闻到的芭芭拉……
嗅嗅嗅嗅嗅嗅嗅——
终于,在某个瞬间,我的湿乎乎的鼻尖忽然感到了一股微凉的风从落地钟里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