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鹤离开得突然,可他先前早早就留有遗诏,且又为谢时渺精心挑选了四位辅政大臣。
月明星稀,皓月当空。
青石涌成的小路铺满银色的光辉,竹林郁郁葱葱,婆娑树影落在沈鸢脚边。
她扶着松苓的手,脸上平静如秋波,一点波澜也无。
沈鸢仰头望向天边的一轮明月,眼中悲怆。
春末夏初,园中偶尔有蝉鸣虫声传来,叫声不绝于耳。
松苓手中提着羊角宫灯,强颜欢笑。
“娘娘,前面太掖池的红莲开了,娘娘可要过去瞧瞧?”
沈鸢一言不发。
松苓自作主张,携着沈鸢往太掖池走去。
三三两两的宫人提着玻璃绣球灯,遥遥瞧见沈鸢的身影,忙不迭福身请安。
“见过太后娘娘。”
沈鸢怔愣片刻,好半晌,才想起他们是在向自己请安。
沈鸢喃喃自语,“想不到,我竟还有被唤作太后的时候。”
松苓热泪盈眶。
怕沈鸢触景伤情,松苓背过身,悄悄拿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夜深了,我送娘娘回宫罢。”
沈鸢垂下眼眸,纤长睫毛在夜色中乱颤。
少顷,她低低应了一声:“好。”
四面红墙黄瓦,沈鸢先前还以为,自己憎恨谢清鹤,所以连着皇宫也不喜欢。
可如今,谢清鹤不在,沈鸢依然对皇宫生不出半点喜欢。
她提裙款步。
“渺渺这些天也没睡好,她如今担子重,自个又是顶顶要强的人,不甘示弱。”
沈鸢叹了口气,“等会我做一碗绿豆粥,你给她送过去。我不在,她兴许连晚膳都忘了。”
松苓笑着道:“娘娘亲自做的绿豆粥,陛下定会喜欢的。”
沈鸢不习惯听见旁人唤自己“太后娘娘”,也不习惯听见他们唤谢时渺为“陛下”。
沈鸢有一瞬间的恍惚,总以为松苓口中的陛下是在说谢清鹤。
松苓言笑晏晏:“我也好久没见过娘娘下厨了。”
沈鸢笑笑:“这些日子忙,上回……”
声音戛然而止。
沈鸢蓦地想起自己上回下厨,还是想给谢清鹤做一碗汤圆。
唇角的笑意淡了两分。
沈鸢淡声:“回去罢,别让渺渺久等。”
……
春去秋来,转眼五年过去。
医馆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五年前在医馆门口求着沈鸢收留的妇人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管事,在她手底下做事的有十来个孩子。
远远看见沈鸢,如娘忙起身,笑着上前迎人。
自从知道沈鸢的身份后,如娘每每觉得自己真是撞大运,竟会在门口遇见当时还是皇后的沈鸢。
她匆忙喝了两口热茶,朝下首围着自己的孩子挥挥手。
“都下去做事,手脚麻利些,做得好,我自然有赏。”
沈鸢笑着提裙走上台阶:“你如今,越发有管事的样子了。”
如娘忙道不敢,又拿自己的丝帕去擦椅子,让给沈鸢做。
“主子怎么来了,我先去沏壶茶,再让他们送上糕点……”
“不必忙活,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她细细端详如娘。
五年过去,岁月并未在如娘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添了几分从前见不到的干练沉稳。
如娘从小在村子里长大,一双脚踏遍大山。何处陡峭何处是平地,如娘比谁都熟悉。
后来她又在沈鸢的建议下,学着画舆图,还在山中立路标,这样医馆其他人过去送药,也不会如无头苍蝇到处乱转。
如娘正襟危坐,脸色凝重:“什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