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就开着的,好多年了,一直都在。”
“可不,你们小时候就在了,二三十年了都,刚开店那会儿你妈还抱着你,陈则还没出世,怀着呢。”
“老板还是原先那个?”
“换他儿子了,老胡退休回广东乡里养老了,把店早交给了小安。小安你还记得不,就四五岁了还穿开裆裤整天哭鼻子那小子,老像跟屁虫一样老粘着陈则。”
“嗯记得,有印象。”
“你还跟人打过架,也就几岁大,他被打哭了回家告状,你妈收拾你,你跑陈则家里躲着不肯出来,以为你走丢了,吓得满大街到处找。”
二爷惯会揭短逗趣,嘴贫的毛病改不了,讲起旧事头头是道。
那是贺云西六岁大的事了。
陈则小时候就是孩子王,长得又标致好看,家里有钱,大方,玩具多到见人就送,和平巷的小孩儿都乐意跟他混。贺云西则比较安静,是个闷葫芦,三脚踹不出一个屁,孤僻不招待见,陈则是他唯一的玩伴。
其实也算不上玩伴,严格意义上,对陈则不算是。
陈则那会儿就是中央空调,跟谁都要好,小小年纪就颇具江湖大哥的气质与做派,对贺云西也不过是看他是一个小区里的邻居,所以仗义带他,罩着,不让别的野小子总欺负他一个没爸的可怜儿。
至于贺云西为什麽跟小安打架,大人们不知情,好像是为了抢东西还是什麽。
小孩嘛,哪有不起矛盾摩擦的,只是可惜,後来都长大了,年少时成天一起到处撒欢儿的夥伴却变得像陌生人,生分疏远起来了。
二爷感慨,比当事人还真情实感。
贺云西不言语,更不解释当年他与人干仗的原因,也许他都不记得了,亦或不想提。
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又不是如何风光的过往,犯不着念念不忘。
外面寒暄,聊一聊。
厨房内,陈则他们能听到外边的谈话,方时奕立在竈台面前,随陈则後面打下手。
二爷讲的那些,陈则几乎记不清了,早忘了这一茬。
方时奕也听得见,脸上不露情绪,等他们讲完了,瞥向陈则。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耳朵被炮仗打聋了,还是脑子进水了?”陈则刻薄嘴毒,称得上是恶语相向,他以往从不骂方时奕,可此刻像对待仇人,咋伤人咋来,“我他妈说的你当放屁,听个响就完了,追着恶心我,有意思?”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加之这麽多年朝夕相处下来对陈则的了解,方时奕这下收起尖锐,不再像上次那般争论。
问题横在中间跨过不去,那就暂且不管,适当的退步反而更有用。
这一套对陈则向来好使,他吃软不吃硬,办法越是紧逼越不行,相反,软下来缓和还有点作用。
“我来看看,没想怎麽……不晓得你也在。”方时奕说,今晚的确是顺路过来探望二爷,不是故意。
“看完了,那现在可以走了。”
方时奕不吭声了,缄默。
陈则今天火气大,刚哐当一下盆子砸案板上了,没控制住力道,不锈钢盆直接干进去一个大凹坑,没法儿再用。
到底是在二爷家,不是自家亦或露天烧烤摊,在这儿闹起来太难堪,陈则有数,他俩讲话都压低嗓门,尽量不让外边听到。
方时奕挺会挑场合,趁其热菜,不和他吵,轻声问:“我妈前些天是不是找你了?”
看样子已经清楚了,明知故问。
陈则不答,省得啰嗦。
这事得解释,方时奕认为很有必要,可惜陈则不这麽觉得,斜睨他:“有完没完?”
方时奕还是说:“不会再有下次,之後我会处理好。”顿了顿,再添道,保证,“她不会再来找你了。”
陈则抓着锅铲,一个字没回,多说无益。在这里待得够久了,端上菜,侧身出去。
“不要来我跟前碍眼,知趣点自己早些走。”
方时奕站那里,似是置若罔闻,竈台上的菜一次端不完,他帮着拿剩下的,後一步跟上。
他们的不愉快就差摆在脸上,不要太明显,是个人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
二爷目光分别落他们身上打量,顾及贺云西,这会儿不便多言。二爷起来帮着接盘子,不着痕迹与陈则换个位置,换成自己挨着方时奕,把陈则挤到贺云西左手边,心里犯嘀咕,担心陈则火上来了会和方时奕动手。
“你们估计都还没吃晚饭,行了,垫巴两口填填肚子,吃饭要紧。”
适度打圆场,找点不那麽尴尬的聊头。
二爷不敢把陈则拉出来,冷着,由他消消火再看。
转而继续同贺云西拉家常,无心提及方时奕,想着他们都在庆成市发展,默认两人是亲戚,理应常有来往,于是问他们在那边咋样。
贺云西直白,照实讲:“不了解,我们不熟。”
哪壶不开提哪壶,二爷瞬间明了了,又岔开,把话转到陈则头上。
“别光顾着吃,喝点。”
陈则不喝酒,但还是拿起杯子做做样,沾一小口。而刚放下杯子,桌下,突然被踢了一脚。
也不是踢,就是有什麽挨了上来,有意无意的。
来自斜右方,抵他小腿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