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则接店她就很不满意了,又不是难如登天的杂务,还要她下岗花大钱请人来做,再厚的家底都不够他糟蹋,钱没挣到臭毛病一堆,反了天了!
请人不可能,这个家有江秀芬没护工,除非她死了,或者陈则把她从楼上扔下去,否则绝不会让护工霸占她的位子。
陈则不会把江秀芬扔下楼,犯法。
江秀芬野蛮不讲道理,护工上门,她失心疯般对着人“嚯嗬”地吆喝,各种阻拦,吓得护工要死,当天活都没干完就急匆匆罢工了。
得益于她干的好事,陈则不仅付了护工一天的费用,还多贴进去两百精神损失费外加一通道歉,着实头疼。
没有护工,陈则无法什麽都不管全心投入店里,必须两头兼顾。
他在店里忙太晚了,江诗琪便趁空送饭过去,汽修厂食堂买的,新鲜肉菜现炒,比外边的快餐健康。
连着送了几次,周五傍晚,贺云西顺道骑车捎江诗琪过去,到曾光友那里坐会儿。
这回江诗琪倍儿拉风,扎了俩冲天辫儿,宛如脑袋上插了两根直溜的天线,一边各绑着大大的红色蝴蝶结。
蝴蝶结很新,不是家里买的。陈则接过饭盒:“谁给你整的?”
“云西哥哥。”江诗琪叫得格外亲切,昂首挺直腰板,摇摇头嘚瑟展示,“好看吧?发卡也是他送的,他妈妈不要,就给我了。”
贺女士五六十岁的人,买大红色蝴蝶结发卡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明摆着不是贺女士的东西。
陈则审美狭隘,对这样夸张烂漫的造型欣赏无能。
江诗琪乐不可支,站在店里的玻璃柜前看来看去,满心欢喜。
接连三天都是贺云西载江诗琪来送饭。
等到三天後,变成了贺云西单独来送,用的不再是透明塑料打包盒,两个大的不锈钢保温桶,一个装菜,一个装汤和饭。
陈则忙得不可开交,脱下脏旧的手套,洗完手出来,吃食都摆上了。
贺云西走了,还有事要做。
大邹眼馋守着饭菜,哈喇子快流出来了都,近乎谄媚讨好地问:“这一大堆,你一个人也吃不完,我能跟着尝点不?”
两个人吃都够了,陈则不介意:“你自己找筷子。”
大邹麻利拉开抽屉翻出早上买稀饭剩的一次性筷子,坐下,风卷残云就开吃,一面好奇:“诶,你俩咋回事,他怎麽会天天跟你送吃的?”
陈则抠开拉罐汽水:“有问题?”
“没,就是问问。”大邹说,讲话不过脑子,张口就胡咧咧,“他这天天准时又送吃的又帮你接孩子,做到这个程度,也太那啥了,比亲媳妇儿还亲了都。要是个女的还行,一个大老爷们儿,成天给你一个男的送……”讲到一半,自知歪得没边了,赶紧挽回,“我不是那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就是觉得这哥们看起来不像那种热心肠的性子,对你很关心……也不是不能关心,咋说呢,就是丶就是——非常仗义,值得结交。”
牛头不对马嘴,净扯淡。
半掀起眼皮瞥一下,陈则不轻不重嗯声。
“吃你的,话别那麽多。”
大邹老实了,见陈则不乐意多谈,识趣打住,夹一颗炸丸子进嘴,嚼了嚼,口齿不清表示:“好香,开小竈就是比一锅煮强,外面卖的那些一点油花儿都没,吃多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了。这丸子好像还有馅儿,是虾,还是啥?”
是虾,切成粒的虾仁,猪肉鲜虾丸子,用熬炖了四五个小时的竹荪土鸡汤煮的,弄这道菜比较费时费劲,食堂开小竈也不会这麽做菜。
另外还有酸汤牛肉,清蒸鱼块,以及一碟炖菜杂烩。
“这鱼皮咋是红的,是不是没熟?”
“不是,熟了的。”
“稀奇,没见过这个色儿的,什麽鱼这是?”
“东星斑。”
不懂啥是东星斑,煮熟能吃就行。大邹山猪品不来细糠,没觉着和普通的鱼有太大的区别,不都是鱼肉麽。
保温桶迟一点也是贺云西顺路来拿,这人到外边跑了一趟,骑机车折返,停五金店门前,笔直的长腿撑青石板路面,取下头盔,额头两侧凌乱的碎发散落,沿如刀削斧凿的轮廓柔顺向下。
赶上陈则清点货物结束,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保温桶洗完还你。”知晓他是来做什麽的,陈则不待对方开口,先一步说。
进去,站收银台旁边,低眼瞄一下电脑屏幕,贺云西应道:“不用洗,等还给食堂,会有人洗。”
陈则佯作信了,不拆台:“你们食堂还挺好。”
“嗯。”
回新苑坐贺云西的机车,一全黑的改装哈雷,外形酷飒帅气,车上有备用头盔,擡手扔给陈则。
陈则稳稳接着,二话不说戴上,坐上去,从後边一只手抱住贺云西的腰。贺云西顿了顿,偏头回望了下,反手跟着重新戴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