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和好不会不要你们
半个多月了,陈则没能睡过一个完整的好觉,在家担心又会梦游被发现,在店里也提着心落不下来,总怕醒过来不在原地,他瞻前顾後,高度内耗的神经已经拉到极限。
贺云西一直守他身边,让缓缓情绪先,差不多了再轻轻搂他一把,低声讲:“嗯,我知道。”所有的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作用不大,手往上移些,贺云西摸他後颈,还有短硬扎人的头发,“我陪着你,不管结果如何,好的,还是坏的。”
陈则没动,靠着他,额头抵他肩上:“我不清楚该怎麽办。”
“那就不打算了,等後面再说,只管过好现在。”
“太难了。”
“可以慢慢来。”
“为什麽会这样……我以为我是例外,和他们不同……”陈则喉咙里艰涩,嘴唇发干,“就算是,至少也应该晚几年,凭什麽……比他们都早,那不公平。”
贺云西抱他,又拍了两下。
陈则压抑而丧气,近些天憋狠了,一道口子很快就使得筑起的防线分崩瓦解,垮得稀碎,他抓着贺云西的衣角,紧紧攥住:“我才二十几,以後还有很长的时间,凭什麽我就那麽早……我没想过,还没做好准备。”
“我还在。”贺云西说,“没事,有我在的,没想就没想,後面我们一起做准备。”
“我害怕,我会比他们还严重。”
“别怕,咱们先看医生,确定了一块儿想办法。”
“现在我成了拖累。”
“你不是,拖累不了我。”
陈则害怕,家里破産出事那会儿,他都没怕过,只是感到绝望,看不到出路,他那时太年轻,所以偶尔也会一时想不开走上天台,可如今,寻死都需要极大的勇气,孑然一身时可以无牵无挂,现在被绊住了脚步,生活终于回到正轨,老天却跟他开了个如此大的玩笑——他躲避,用自以为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其实内心惶恐,惴惴不安,越是挣扎就越是适得其反,然後眼看着一切走向失控,越做越错。
他没有应对的法子,这种情况全无经验可言,唯有历历在目的现实。
何玉英他们自从疯了,人生基本就等同于完了,失去理智和自控力,活着便没了尊严,更像是被圈养的畜生。
姥爷也好,何玉英也罢,注定的宿命谁都逃脱不了。
何玉英他们没有教过他,面对这种时候应该怎样去做才是对的,或者说,他从上两代之中都没有学到与此有关的应对策略,只能看到绝望。
“我该怎麽办……”陈则第二次问,难受到声音都哑了。
二爷生病那次,贺云西给不出回答,这一回他从始至终都抱着他,没松开,与其相互依偎。
“我不会走。”贺云西说,“你别赶我,我以後都留着,如果真的有什麽,我们一起面对。”擡起陈则的下巴,挨他的脸,“你有我,还有江诗琪她们,我们都能看着你。以前你顾我,顾她们,现在该我们顾着你了。”
房子里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相互瞧不见对方的脸,心底里的脆弱逐渐在昏沉的环境中显露。
贺云西肩头湿了,陈则弓着脊背,趴他身上,到後面埋怨和恐惧都宣泄不出口了,什麽都讲不出来。
当初陈家出事,陈则再彷徨茫然都没掉过一滴泪,何玉英去世也是,就连二爷的离开,他的心都如同石头一般硬,外泄的情感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唯有此时他绷不住了,曾经那些已经熬过去的不幸排山倒海袭来,他呼吸都困难,像扯着救命稻草一样拽紧贺云西,他突然就泣不成声,没出息地依靠着对方。
……
负面情绪宣泄出来就好受多了,等躺床上,贺云西继续守着陈则,让他先睡,贺云西会看着他,就算半夜梦游也没关系,先安心休息,其他的不用管。
“我等你睡醒,哪儿都不去。”贺云西说。
不知何时睡过去的,陈则浑浑噩噩,朦胧间只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以及空调的风。
可能是连续多日的疲惫接踵而至,实在是很困很累,一觉睡得沉,到日上三竿都没醒。
到下午起的床,还压根一点意识都没有,感觉仅仅倒头躺了会儿,一睁眼就太阳西斜了。
贺云西真的还在,竟然还陪同躺着,虽然早就醒了,可没起来,守在旁边。
昨晚当人面难受过一回,即使黑魆魆中相互看不清,但到底是崩溃後做出来的事,白天光照进窗户,思绪回笼,人又变得有包袱起来了,记起晚上自己的行为,陈则浑身僵着,不声不响的,转头望望边上,与这人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