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贺云西买瓶水放桌上:“喝。”
陈则接过,拧开。
“嗯。”
“出去走走。”
“晚点。”
晚点也没去,还是玩纸牌游戏,陈则压根就没上心,随口应答,转头就抛诸脑後了。
头七也是二爷主持,陈则啥事不做,当天待五金店干了一上午,下午接单出门,很晚才归家。
进门了,二爷喊他一声。
他上前,不用二爷开口,自觉点了一炷香插上。
二爷说:“这两天和我去墓园烧些纸钱给你外公他们,得传个信,这样你妈下去了也能有个接应。”
他没意见:“可以,哪天?”
“你啥时候空了就去。”
“我都行。”
“那就明天早上。”
“嗯。”
第二日上午早早就到墓园,贺云西照样跟着,一路负责开车。何玉英的墓地挨着外公他们,远离陈爸他们,祭拜全是陈则在弄,贺云西多带了一束花摆何玉英坟前,一大捧洋桔梗,何玉英生前很喜欢这个。
回程途中,二爷问:“後面有什麽打算?”
陈则靠着座椅:“不知道。”
“家里那两个呢,怎麽安排?”
六年前说好了的,接受祖孙两个进家门的前提,是江秀芬必须出力照顾何玉英,如今平衡被打破了,江秀芬她们排不上用场了,陈则怕是记不得自己曾经讲过的话,二爷挺会挑理,偏生这时候拎出来谈。
侧头看着车窗外飞快往後延伸的线条,陈则直到下车了都缄默。
上楼,江秀芬孤零零坐马扎上,眉眼间带着愁容,老太婆像是後知後觉想起了曾经的约定,这会儿有些六神无主。
她没用了,以後就真是个白吃饭的了,因而局促不安,听到开门声吓了一大跳,紧张站起来,双手捏着衣角贴边站,不敢正视他们,好似看一眼就会被发现被赶出去。
陈则眼神都没匀一个给她,回来十几分钟就又出去了,到店里守着。
然而越是这样,江秀芬就越怕,但凡陈则肯搭理人都还好,他这麽不声不响的,江秀芬着实没底,无比煎熬,仿若被抓进局子的犯人等待宣判罪名的来临,时刻都惴惴不安,心里的大石不落地,几乎能将人压垮。
甚至为此晚上躺床上都睡不踏实,夜里做噩梦醒了好几次,翻来覆去的,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担心会不会睡过去了,再睁眼就被陈则扔外边了。
江诗琪没这方面的担忧,作业写完了,她紧跟着到店里转悠,偶尔送点东西过去,有时是从二爷那里拿的水果,有时是她掏压岁钱买的零食。
小区里那群爱嚼舌根的讨厌鬼一下子就安分了,没人再追着她骂是野种了,不老实的调皮孩子这种时期敢跳出来蹦跶,免不了被家里的大人拖出去狠揍一顿。
哭没用,江诗琪不哭了,至少不当陈则的面掉眼泪。陈则不在跟前了,她挨着贺云西,憋了会儿才吸了吸鼻子,安静耷拉脑袋,低低说:“我哥也没妈妈了……”
家里的低气压持续到元宵,二爷让元宵到他那里过,陈则答应了要去,当天却缺席了。
贺云西在五金店仓库里找到人,陈则不是故意的,拍拍灰尘,直起身:“忘了,马上过去,等我换身衣服。”
喊住他,贺云西说:“别去了。”
“他们应该还等着,不去不行。”
讲着,洗干净手,捯饬几下,找备用的衣服换。
“不去了。”
“……”
“他们已经散了。”
“……”
“陈则。”
“不要催。”
“我没催你。”
贺云西拉住这人,但被甩开,再扯一下,也不知道触到对方哪根神经,陈则穿上衣服後停下,背对他,半晌,压着声音沉抑开口:“你能不能别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