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气
贺振翎察觉到吟瑜的情绪不太对,因为腕间的红镯子持续发烫。
在烫得通红和冻得通红之间,贺振翎哪个都不想选。所以他抚上吟瑜的背脊,试着用哄小孩的手法,从後颈到尾椎,一下一下地给吟瑜顺毛。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很管用,吟瑜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证据就是红镯子的温度下降了。
吟瑜探出脑袋:“你这是在往哪里走?”
“我之前在云仪宗的住处,”贺振翎调侃道,“你我总不能在山门待一晚吧。”
吟瑜:“还能住人吗?”
“我师父说能住……估计是有人定期收拾,”贺振翎顿了顿,“方才与师父对坐半晌,他和我统共没说几句话,这是其中一句。”
“没说什麽?我看彭九霄那架势像要干仗似的,还喊你大名,”吟瑜学着彭九霄的语气,“你随我来——”
“真没说什麽,”贺振翎轻笑,推开一处院门,“我和他对坐许久,他没说几句话就放我走了,连寒暄都不算。他甚至都没有问起你。”
与阿璇他们宽敞的弟子院落相比,这间院子相对小了一些,但足够清净。三间正屋围成个方正的格局,院中一棵老梅斜倚墙角。西窗下还摆着当年的剑架,连方位都未曾变动。
“你的剑呢?”吟瑜注意到剑架上空空如也。
“……应该是在我师父那里。”贺振翎环顾四周,案头丶墙角都没有发现对潇剑的踪迹。
“你四年前为何不把剑带走?”吟瑜问出这个在心底盘桓已久的问题。
他早在获鹿时就看出来,贺振翎虽然手上没有练剑易留下来的茧子,但其剑术底子颇深。若是想达到这样的造诣,除了贺振翎自身刻苦努力之外,外部条件也不可或缺——他起码需要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吟瑜不理解,既然剑是自己的,为何当年离开时不带走?
“因为剑是大宗师送给我的。据说比师父的佩剑还要珍贵三分……”贺振翎同他解释了一遍。
又是大宗师……吟瑜留了个心眼:“大宗师的名字是什麽?”
贺振翎整理着床榻:“张流云。”
“张流云……”吟瑜把这个名字放在嘴里咀嚼一遍,“数百年前位有仙人驾鹤登仙。你家大宗师认识那只白鹤,而白鹤临终前托他照料一个孩子——”
他暗金色的眸子直视彭九霄的双眼:“这个孩子就是贺振翎。怎麽样,我说的对不对?”
吟瑜等贺振翎睡下後,故技重施地在他额头上施了一道与阿璇相同的安眠小法术,然後闯进这位能证实他猜测之人的房间,半夜把人床上薅起来。
“……他不是我家的。”彭九霄睁眼就对上这双暗金色竖瞳,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人过了中年,睡眠质量比年轻时差了不少,他辗转反侧半宿才堪堪入睡,结果全被这只红狐狸搅和了。
听他慢吞吞的语气,吟瑜更着急了:“这都什麽时候了,你还较那你家我家的真,有意思吗?”
“他也就对贺振翎好而已。”彭九霄不紧不慢地弯腰穿上布鞋,踱向屋内一隅。
那里摆着一张简朴的供桌,上面立着一个乌木牌位。他取香丶点火丶插香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娴熟得仿佛做过很多遍。
吟瑜回过味来:“你和张流云……有过节?”
或许是因为上香早已变成彭九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注视牌位的眼神并不悲伤,倒更像是怀念。他在香炉前静静站了一会儿,才讲:“他一直都不看好清荷,嫌她体弱多病,活不长久。但我和清荷青梅竹马的情谊,又岂会因他的态度而疏远?”
香炉中的青烟在他眼前缭绕,勾勒出往事的轮廓:“等我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见拆不散我们,便假借为我着想的名号,背着我前往青萝门,欲将两家自幼为我们定下的婚约作废。多亏我发现得及时,没让清荷误会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