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日日带着那荷包,日日都染着解药的气息。
这个迟来的丶残酷到极点的认知,如同九天之上最狂暴的混沌神雷,狠狠劈中了她的天灵盖!
又像一把烧红的丶带着倒刺的钢锥,狠狠刺穿了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她猛地想起当年牢中,池忆年那癫狂大笑背後,眼角无声滑落的那一滴……滚烫的泪!
想起凌天济紧握着剑柄丶指节发白丶手臂乃至全身都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她曾以为那是兴奋,是背叛!原来……
原来那句“淮烟师姐,你心急了”不是讥讽,是责怪。
那竟是比死更痛的诀别!是比割心更残忍的守护!他们亲手送她“死”,是为了在君惟的眼皮下,为她搏得一线渺茫的生机!
而她,却被滔天的仇恨蒙蔽了双眼,错过了他们用生命丶用名誉丶用背负千古骂名为代价,演出的最後一场丶最悲壮的戏!
“啊啊啊——!!!”
叶淮烟猛地仰起头,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对着魔渊那永恒的丶翻滚的黑暗苍穹,发出了凄厉到不似人声丶足以撕裂灵魂的悲鸣!
那声音里包含了世间最极致的悔恨丶最深沉的痛苦丶最绝望的质问,在死寂的陨星台上空回荡丶碰撞,让所有幸存者都感到一阵心悸的寒意,不忍卒闻。
悲鸣声歇,馀音仿佛还在魔气中震颤。
叶淮烟缓缓地丶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
她脸上的泪痕未干,混杂着血污和尘土,狼狈不堪。
然而,那双曾燃烧着刻骨恨意丶此刻却只剩下无边空洞与死寂的眼睛,却异常地平静了下来。
那是一种冰封了火山丶凝固了岩浆的平静,一种将所有情感都燃烧殆尽後留下的丶纯粹的虚无。
这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愤怒都更令人胆寒。
她抽出腰间那柄华美古朴的长剑——诛邪剑。
剑身在劫後残馀的丶从魔气缝隙中透下的微弱天光下,反射出冰冷丶森然丶不带一丝感情的寒芒。
这柄剑,是当年“云尊”亲手赐予她,赞她“心志坚毅,秉性纯正”,赐名“诛邪”,寓意“斩尽世间邪祟,护佑正道清平”。
她握着剑,一步一步,踏过滚烫的焦土,踩过碎裂的骸骨,走向那个蜷缩在碎石堆中丶如同破败玩偶般的君惟。
她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踏在碎石上,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咔嚓”声,在这死寂中如同死亡的鼓点。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歇斯底里的控诉,只有一种令人骨髓都为之冻结的丶冰封万里的平静。
“仙尊大人……”
叶淮烟在距离君惟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寂静,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
“您赐我这柄剑时,说它名为‘诛邪’,当斩尽世间一切邪祟,涤荡乾坤。”
她缓缓擡起手臂,剑尖笔直地丶稳定地指向君惟心脏的位置,那被惊雷剑贯穿丶又被天雷灼烧过的狰狞伤口。
“现在,弟子想斗胆问您……”
“这柄剑所指之处……”
“这世上,最该被诛的邪……”
“不就是您自己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陨星台周围翻涌的魔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搅动!
一道道身影,如同从地狱深渊最底层爬出的幽灵,踉跄着丶相互搀扶着,或是独自挣扎着,从平台边缘的阴影中,从幸存者队伍的後方,艰难地显现出来。
是被关押在停云别业最深处丶不见天日的“材料”!
是被凌天济和池忆年拼着最後一点时间丶最後一丝力量,在引爆碎魂银环丶引动混沌天劫前的混乱间隙里,悄悄破开禁制释放出来的牺牲品!
他们衣衫褴褛,几乎不能蔽体,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痕丶诡异的符文烙印丶以及实验留下的恐怖畸形。
形容枯槁,眼窝深陷,许多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然而,他们的眼神,却如同地狱的业火,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丶重见天日的激动,以及一种近乎解脱的疯狂。
“是他!就是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牲!”
一个失去了双臂丶伤口处还残留着焦黑痕迹的老者,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如同破锣,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他抽我的骨髓!像挤牲口一样!拿去炼制他的延寿邪丹!!”
“他剥了我的皮!活生生地剥下来!就为了画他那见不得光的邪阵阵图!”
一个脸上布满纵横交错丶如同蜈蚣般狰狞疤痕丶双眼只剩下两个黑洞的女子,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指向君惟的方向,凄厉的哭喊如同夜枭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