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玄诺的狐狸眼微微睁大。他伸手按住琉璃灯,金光在灯芯处剧烈跳动:"不问问後果?"
"不必。"白观砚望向暖阁方向,声音轻得像叹息,"只要他能活过来。"
狐仙突然大笑起来。
他笑得前仰後合,银发铺了满床,腕间墨玉串珠叮咚作响。笑着笑着,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在坠落的瞬间凝结成冰晶。
"有意思。"玄诺擡手接住那粒冰晶,指尖一拈便化作雾气,"本仙喜欢你这性子。"他起身时带起一阵寒风,"功德之事不急,待事成之後再取不迟。"
雾气中隐约浮现出一幅地图,山川河流皆由银光勾勒,其中一道猩红的线蜿蜒指向北方。
"三日後子时,我带你去冥界入口。"玄诺的银发无风自动,在月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记住,无论看到什麽都不要出声。"
白观砚刚要开口,玄诺突然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
那指尖泛起幽蓝的狐火,照亮了他眼中深不见底的黑暗:"冥界不欢迎活人。"
三日後,子时。
白观砚站在悬崖边,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谷。
玄诺手持一盏白骨灯笼,灯芯燃着青绿色的火焰。
夜风吹起他的银发,露出尖尖的狐耳,此刻那对耳朵正警惕地转动着。
"抓紧本仙。"玄诺突然抓住白观砚的手腕,"要跳了。"
失重感瞬间袭来。
白观砚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渐渐凝结成黑色的冰晶。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双脚终于触到实地——那是一种奇怪的触感,既像踩在沙砾上,又像踏着活物的脊背。
"这里是。。。。。。"
"忘川支流。"玄诺的白骨灯笼照亮四周,青绿色的火焰映出河水中无数挣扎的鬼手,"我们得沿着河岸走。"
河水漆黑如墨,却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白观砚小心避开那些突然伸出的鬼手,忽然注意到玄诺的脚步有些蹒跚。狐仙的银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额间的金色印记也变得暗淡。
"玄诺大人,您。。。。。。"
"闭嘴。"玄诺突然厉声喝道,"有东西过来了。"
河面突然沸腾起来,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浮出水面。
那是个穿着官服的巨人,青面獠牙,手中提着锈迹斑斑的锁链。
"活人的气味。。。。。。"巨人的声音像是千百人同时低语,"交出那个活人,使者。"
玄诺冷笑一声,袖中滑出一把冰晶般的短剑:"滚回你的河里去,夜叉。"
巨人的锁链突然甩来,玄诺一把推开白观砚,自己却被锁链缠住腰身。
白观砚刚要上前,却见玄诺的银发突然暴涨,化作千万根银针刺向夜叉的眼睛。
趁着夜叉吃痛松手的间隙,玄诺拽着白观砚冲进河岸旁的迷雾中。
两人不知跑了多久,最终停在一座漆黑的石门前。石门两侧立着两尊狐首人身的雕像,眼中跳动着幽蓝的火焰。
"到了。"玄诺喘着气,银发已经变成了灰白色,"这里就是。。。。。。"
他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
石门後传来铁链碰撞的声音,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被锁在石柱上。那人擡起头——赫然是另一个玄诺!只是这个"玄诺"双眼被黑布蒙着,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
"那是。。。。。。"白观砚震惊地看向身边的狐仙。
"本仙的本体。"玄诺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三百年前被冥君囚禁于此。"他擡手抚上自己灰白的发丝,"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一缕精魂所化的分身。"
石门内的"玄诺"突然开口,声音与狐仙一模一样:"只要飞升成功,本仙就能摆脱这具肉身。"他歪着头,黑布下的嘴角越咧越大,"你的功德,我志在必得。"
白观砚倒退一步,後背抵上冰冷的石壁。他终于明白为何玄诺对功德如此执着——那不仅是飞升的关键,更是他挣脱冥界枷锁的唯一希望。
"害怕了?"身边的玄诺轻笑一声,灰白的发丝正在逐渐恢复银色,"放心,交易就是交易。"他转向石门内的自己,冷声道:"闭嘴吧,本仙自有分寸。”
玄诺猛地挥手,一道冰墙封住了石门。他转身时,眼中的金色已经完全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现在,去找你道侣的残魂吧。记住,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白骨灯笼的青火突然大盛,照亮了前方一条狭窄的小路。路的尽头,隐约可见点点幽蓝的光点——那是游荡的亡魂。
白观砚深深看了玄诺一眼,最终什麽也没说,朝着光点的方向跑去。身後传来狐仙低哑的自语:"飞升之後,这具囚笼就困不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