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环,我爱你!
蓝珠原本不叫“蓝珠”,而是“烂猪”,这是父亲取的名字,仿佛要将世间最丑陋的字眼都融入其中。
雨水顺着茅草屋檐滴落,在泥地上凿出一个个小坑。
明蓝珠蜷缩在竈台旁的草堆里,数着水滴声等待天明。
这是母亲被带走的第七个夜晚,也是父亲说要卖掉她的第三天。
潮湿的稻草扎着她的腰,腹中饥饿如刀绞,但比起前院传来的咒骂和摔打声,这些都不算什麽。
"蓝珠,醒醒。"
一个声音穿透雨幕传来。
明蓝珠猛地睁开眼,看见柴房门口站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少女,她扎着侧马尾,娇俏的脸明艳动人。
月光从她背後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那影子微微晃动,像是随时会消散,却又顽强地连接着少女的脚跟。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眉目如画,腰间别着一把生锈的柴刀。
最奇异的是,她有一双紫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和蓝珠自己的一模一样。
"你是。。。。。。"蓝珠往後缩了缩,手指陷入潮湿的稻草。她三天没喝水了,嗓子干得冒烟。
"我叫明玉环。"少女蹲下身,月光在她睫毛上跳跃,投下细碎的阴影。
她解开腰间打着补丁的布包,取出一个豁口的陶碗,从门外接了半碗雨水递给蓝珠。
"爹正在前院和牙婆谈价钱,天亮前我们必须走。"
蓝珠的指甲掐进掌心。
父亲昨夜醉酒时说的话在耳边回响——"赔钱货,养你不如养头猪!明日就把你卖给红香楼,好歹值五两银子!"
她小口啜饮着雨水,突然发现眼前少女右手小指缺了一截,伤口已经结痂,像是最近才受的伤。
"你的手。。。。。。"
玉环迅速把手藏到身後,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前些天偷王财主家的腊肉时被狗咬的。"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馍馍,用雨水泡软了分给蓝珠,"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前院突然传来碗碟碎裂的声音和父亲的咆哮。
玉环脸色一变,拽着蓝珠来到柴房後墙。
那里有个被稻草掩盖的狗洞,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迹,显然是玉环进来时刮伤的。
蓝珠钻到一半卡住了,玉环毫不犹豫地脱下外衣垫在尖锐的木刺上。
"别怕,"她贴着蓝珠的耳朵说,呼吸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我数到三,你使劲往外挤。一丶二——"
蓝珠闭眼用力,粗糙的木刺划过她的後背。当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时,她恍惚听见玉环轻声说了句什麽,像是"我在这里"。
她们在泥泞的山路上奔跑了整夜。
蓝珠的草鞋早就不知丢在哪里,脚底被碎石割得血肉模糊。
玉环背着她蹚过一条湍急的小溪,冰凉的溪水让伤口刺痛难忍,却也冲走了可能被追踪的气味。
黎明时分,玉环带着蓝珠躲进一座废弃的土地庙。
神像早已倒塌,香案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角落里堆着发霉的稻草。
"先处理伤口。"玉环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半截蜡烛和几片干枯的草药。
她点燃蜡烛,将草药嚼碎了敷在蓝珠脚底。疼痛让蓝珠眼前发黑,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
"疼就哭出来。"玉环用撕下的衣角包扎伤口,动作轻柔得像母亲生前给她梳头,"这里只有我们。"
蓝珠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哭得浑身发抖,玉环就抱着她,直到蜡烛燃尽,阳光从残破的窗棂斜射进来,在积灰的地面上画出一道明亮的线。玉环突然拉着她跪在这道光里,用树枝在灰上写字。
"认得吗?这是'明'。"玉环的指尖沿着笔画移动,"日月为明,我们要做自己的光。"
蓝珠摇头。
母亲只教她认过几个简单的字。
"我教你。"玉环又写下"蓝珠","这是你的名字。珠是珍宝,藏在深海里,要经过磨砺才会发光。"
三个月後,她们流浪到青州城外。
玉环在茶肆帮工换得几个铜板,带着蓝珠挤在城墙根的流民堆里过夜。
某日清晨,蓝珠被琅琅读书声惊醒,发现不远处有间青砖黛瓦的私塾。
透过雕花木窗,能看见里面穿绸缎的学童们摇头晃脑地跟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