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什麽?
寅时刚过,锦水城的青石板路上还凝着夜露。
白洛秋轻手轻脚推开偏院後门,枯槐树下,孤槐早已抱着枯妄鞭等得不耐烦。
“磨蹭。”他冷嗤一声,却还是伸手拂去白洛秋肩头沾的蛛网。
巷口的馄饨摊刚支起竈,蒸腾的热气混着猪骨汤的香气,在寒凉的晨雾里格外诱人。
摊主老张头正揉着面团,见二人来了,咧嘴一笑:“白二公子,还是老规矩?”
白洛秋点头,从袖中排出三枚铜钱:“一碗荤的,一碗素的,多撒胡椒。”
“素的给谁?”老张头瞥了眼黑袍银鞭的少年。
枯妄鞭“啪”地抽在摊前长凳上,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老张头手一抖,差点打翻汤锅。
热汤上桌时,白洛秋将那碗飘着油星的荤馄饨推到孤槐面前。
汤面上浮着翠绿的葱花,还有两颗粉白的虾仁——这是老张头偷偷给白二公子加的料。
孤槐盯着那两颗虾仁看了半晌,突然扬筷卷走白洛秋碗里唯一的虾仁馄饨。
“你不是嫌荤腥?”白洛秋挑眉。
“本君突然想尝尝。”他咬破薄皮,鲜甜的虾肉混着汤汁在舌尖炸开,烫得眯起眼。
——
“锦墨轩”的胡掌柜最近很头疼。
自从那位黑袍小爷开始光顾,他的话本子销量骤降——才子佳人本子的结局总被撕得粉碎,江湖传奇的最後一页总不翼而飞。
这日白洛秋正倚在禁书架旁批注《玄阴录》,忽听“哗啦”一声。
擡头就见孤槐蹲在话本架前,枯妄正卷着一本《鸳鸯剑谱》猛抖。
“客官!”胡掌柜心疼地扑过来,“这书不能……”
鞭梢擦着他耳际掠过,钉在墙上的一幅美人图上。
画中女子心口的位置,赫然多了个透光的窟窿。
“结局太蠢。”孤槐甩下两粒碎银,“赔你的。”
白洛秋瞥见银子上的魔界徽记,默默将自己批注的书塞回架底。
七夕的护城河漂满花灯,姑娘们的胭脂香混着烛烟,熏得孤槐直打喷嚏。
他拽着白洛秋挤到最僻静的河段,从袖中甩出两盏偷来的荷花灯:“写!”
“写什麽?”白洛秋掸去灯罩上的指痕——这分明是刚从别人摊位上顺的。
“随便!”
灯芯噼啪炸了个火花。
白洛秋提笔蘸墨,在素笺上写下“岁岁常相见”,却被枯妄鞭卷着抛进河里。
“酸。”孤槐夺过笔,在自己的灯上龙飞凤舞。
白洛秋凑近一看:
“白洛秋欠我十碗虾仁馄饨。”
墨迹未干就被放入河中,两盏灯撞在一起,打了个旋儿渐行渐远。
之後,白洛秋染了风寒,咳得眼尾泛红。
孤槐踹开“济世堂”大门时,李郎中正给紫参切片。
“风寒?”老郎中头也不擡,“三文钱的姜汤足够。”
枯妄鞭缠上了药柜顶层的百年紫参。
“使不得!”李郎中扑上来,“这要五十两……”
鞭梢一抖,紫参落入白洛秋怀中。
孤槐甩出钱袋砸在柜上,拉着人转身就走。
老板娘举着捣药杵追出来,却见钱袋子里枚金叶子和一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