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上凝结的血痂被扯开,视野里是一片朦胧的暗红。
断魂崖底比他想象中要安静,魔气如薄雾般浮动,没有传说中的万鬼哭嚎丶冲天怨气,只有一片死寂。
远处,魔界棠幽幽绽放,花瓣泛着微弱的蓝光,像是谁在黑暗里点了一盏盏长明灯。
“孤……槐……”
他挣扎着支起上半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怀中的魔君安静得可怕,胸口的贯穿伤不再流血,却呈现出诡异的金色结晶化,像是被某种不可违逆的力量侵蚀。
白观砚颤抖的手指抚上那张苍白的脸,触到的温度比寒铁还要冷。
“醒醒……”
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指尖凝聚起最後一丝灵力,却在触及孤槐眉心时溃散成光点,“你还没有……听我说完……”
崖底忽然刮起一阵阴风,魔气翻涌,露出不远处一汪暗沉的泉水。白观砚瞳孔骤缩——
养魔泉!传说中能续魔魂的上古灵泉!
这种灵泉理应在三千年前就消失了,现在出现实在诡异,但白观砚来不及思考了。
希望如野火般燃起。
他咬破舌尖强提精神,拖着残破的身躯一点点向泉水爬去。
断裂的肋骨刺入肺叶,每挪一寸都在雪地上拖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等……我……”
仿佛过了一生那麽久,他的指尖终于触及冰凉的泉水。
白观砚用尽力气折下一片魔界棠的叶子,舀起一捧泉水。
可就在转身的瞬间,他的心脏几乎停跳——
孤槐醒了。
魔君半倚在岩壁边,溶金色的眸子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像是燃尽了最後的生命。
他胸前结晶化的伤口泛着细碎的光,像是星辰坠入深渊。
“白观砚……”
孤槐轻笑,声音轻得像一阵风,“爬什麽……我在这……”
白观砚手中的叶子跌落,泉水洒了一地。
他踉跄着扑到孤槐身前,却在触及对方目光时僵住了——那是回光返照的清明。
“不……”
他摇头,染血的手指捧住孤槐的脸,“再坚持一下,泉水就在……”
“听我说。”
孤槐突然握住他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魔君的掌心第一次这样温暖,像是要把最後的热度都渡给他。
“你那天……问我可明白你的心意……”
白观砚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那是不久以前前的事,他借着酒劲问出口,却换来孤槐的落荒而逃。
“喜欢,”孤槐染血的唇角扬起,露出白观砚记忆中最鲜活的笑,“我也喜欢你。”
他习惯了独行,习惯了世人的冷眼与背弃。
以至于当有人捧着一颗真心靠近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警惕——像荒野里伤痕累累的狼,突然被递来一块鲜肉,第一念头是“陷阱”。
他嗤笑,冷言相向,甚至故意展露獠牙:"别自作多情,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可夜深人静时,他又会盯着那人留下的痕迹发呆——一杯凉透的茶,一壶搁在门口的酒,一本批注过的书……指尖摩挲过那些温度,又猛地收回,仿佛被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