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荨儿,你此次游历人间,可有所得?”
孤槐垂眸,枯妄鞭缠在腕间,鞭梢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不过随意走走,无甚特别。”
苍寒轻笑,擡手一挥,殿内水镜浮现出锦水城的画面——白洛秋站在槐树下,仰头望着天际,手中握着那枚青玉司南佩。
“与凡人牵扯过深,终会影响心性。”苍寒的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你将来要继承魔君之位,不该被这些琐事牵绊。”
孤槐盯着水镜中的身影,指节微微发紧,却终究没有反驳。
夜深时,孤槐独自站在烬馀殿外的老槐树下。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同心结。
夜风拂过,结绳轻轻晃动,像是无声的质问。
“麻烦。”
他低嗤一声,擡手将同心结挂在槐树枝头。
红绳垂落,在蚀骨风中微微摇曳,与魔界的暗红天色格格不入。
枯妄缓缓擡起,鞭梢凝聚出一缕暗芒,点在同心结上。
“封。”
刹那间,红绳上的每一根丝线都泛起幽蓝的光,无数记忆碎片被强行抽离,化作流光没入结中——
-初遇时泥泞官道上的那个倔强少年。
-偏院里冻红指尖仍坚持批注的身影。
-雪夜对弈时,白洛秋垂眸捡棋子的侧脸。
-离别前,他轻声说“我会去找你”时的温度。
光芒渐熄,同心结恢复如常,只是再无人记得它承载过什麽。
封印完成後,孤槐转身回殿。
踏入门槛的瞬间,他忽然顿了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槐树枝头的同心结在风中轻晃,红绳缠绕处,一片枯叶悄然落下,擦过他的肩头。
他皱了皱眉,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却又想不起丢了什麽。
“罢了。”
枯妄鞭甩出,殿门轰然关闭。
*
锦水城的黄昏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孤槐站在那间爬满青藤的旧宅前,枯妄在腰间无声地颤动。
门楣上"栖云小筑"四字已经斑驳,却仍能看出当年刻工的精巧。
他擡手推门,积尘的门轴发出悠长的吱呀声,像是岁月的一声叹息。
"君上果然还在此。"
孤槐没有回头,指尖拂过院中那棵老槐树皲裂的树皮。
二十年过去,树干上那处剑痕已经长成扭曲的疤痕,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白洛川一袭靛青长衫站在月洞门下,手中折扇轻摇:"小宛那丫头看见君上还站着,吓得躲进了厨房米缸。"他顿了顿,"她说君上今日眼神要吃人。"
孤槐低笑一声,指腹摩挲着槐树疤结。
树影婆娑间,仿佛又见那个白衣少年在树下抄书。记忆如潮水漫过胸腔,他却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院墙外突然传来窸窣声响。
扎着歪髻的小脑袋从墙头冒出来,又"哎呀"一声滑了下去。
"小宛。"白洛川无奈地合上折扇,"再摔坏本官的紫竹扇,就把你送去绣坊学女红。"
墙外传来小姑娘的嚷嚷:"城主哥哥骗人!上次还说要把我送去书院呢!"一颗沾着草屑的脑袋又从墙头探出,乌溜溜的眼睛偷瞄孤槐,"那个。。。魔君大人要不要吃桂花糕?厨房阿嬷刚蒸的。。。"
孤槐看着小姑娘扒在墙头摇摇欲坠的样子,只是微微颔首:"不必。"
"哦。。。"小宛瘪着嘴正要缩回去,突然惊叫一声——墙头的砖石松动了。
白洛川身形一闪,折扇轻点墙面,另一只手稳稳拎住了小姑娘的後领。
"第三次了。"城主像拎小猫似的把她放到地上,"上个月修墙的银子还没从你月钱里扣完。"
小宛吐了吐舌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白洛川:"给城主留的!豆沙馅儿!"说完一溜烟跑了,鞋还掉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