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我的孤槐……”
白观砚滚烫的泪水如同永不停歇的溪流,浸透了孤槐颈窝的衣料,也渗透进他紧绷的皮肤,留下一种灼热又粘腻的烙印。
那绝望的忏悔丶偏执的宣告,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孤槐混乱的识海,搅动着那片被厚重迷雾封锁的深渊。
“我的……我的孤槐……”
破碎的丶带着泣音的呓语,还在耳畔固执地重复,如同魔咒。
箍在腰间的铁臂和卡在腿间的膝盖,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禁锢力量,仿佛要将他的骨骼都碾碎。
手腕上那雪色的发带勒得生疼,提醒着他此刻彻底的被动。
荒谬。
窒息。
……还有那该死的丶挥之不去的心悸!
孤槐咬着牙,试图压下心底那片被强行掀起的惊涛骇浪。
这疯子的话颠三倒四,什麽三千年寻找,什麽断魂崖下……
他明明只记得自己从一场漫长而冰冷的沉眠中苏醒,前尘往事如同被浓雾吞噬,只馀下一些模糊的碎片和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可白观砚话语中那些地名——
“幽冥鬼域”丶“九天罡风”——却像冰冷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记忆的锁孔,带来一阵尖锐却无法成形的刺痛。
仿佛有什麽沉重的东西在浓雾深处咆哮,试图挣脱束缚,却又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按住。
“闭嘴……”孤槐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因压抑而沙哑。
他猛地发力,试图挣开腰间的钳制,哪怕只是获得一丝喘息的空间。
然而,箍着他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动,反而收得更紧。
白观砚仿佛在昏迷的边缘也要用尽最後一丝力气抓住他。
但紧接着,孤槐感觉到紧贴着他身体的丶那个颤抖不已的身躯,力道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流失。
那沉重的丶带着滚烫湿意的头颅,彻底失去了支撑,沉沉地滑落,最终无力地垂靠在他的肩窝。
原本死死掐在他腰侧的手,也微微松开了些,却依旧固执地搭在那里,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揪住了他的一小片衣料,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沉重而紊乱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绵长丶微弱,带着一种透支後的虚脱感,断断续续地喷洒在孤槐的颈侧。
滚烫的泪水不再涌出,只留下冰冷的湿痕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黏腻的不适。
他……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孤槐僵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身上的禁锢并未完全解除,那沉重的头颅和依旧搭在腰间的手臂,依然像一道无形的锁链。
手腕上的发带束缚感鲜明。
月光清冷地洒落,照亮了白观砚靠在他肩头那张苍白的丶犹带泪痕的侧脸。
此刻,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笑意或偏执疯狂的俊美面孔,褪去了所有僞装,只剩下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和脆弱。
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青黑的阴影,眉头即使在昏迷或沉睡中,也痛苦地紧蹙着。
空气里弥漫着泪水咸涩的气息丶药膏的清苦,还有属于白观砚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丶冷冽的梅香味。
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楹桦叶的低语,和两人交错的丶一轻一重的呼吸声。
孤槐尝试着动了动唯一还能自由活动的左手。
指尖触碰到白观砚散落在他颈间的丶冰凉湿润的白发。
那触感让他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丶极其缓慢地擡起左手,目标是缚住右腕的那条雪色发带。
解开它。
解开它,就能把这沉重的疯子推开。
推开他,就能获得自由,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囚笼和那滚烫泪水的灼伤。
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那柔韧光滑的丝带结。
触手微凉,带着白观砚发丝的气息。
只需要几下,这个束缚就能解开。
孤槐屏住呼吸,指尖开始动作。
就在丝带结微微松动的一刹那——
“唔……”靠在他肩头的白观砚,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梦呓。
紧接着,那原本只是虚搭在孤槐腰侧的手臂,像是被无形的指令激活,猛地再次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