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掌指相接!
预想中的能量湮灭并未发生。
池忆年只感觉自己的指芒,如同撞上了一堵横亘于天地初开时的叹息之墙。
那足以洞穿山岳丶寂灭生机的锋锐指力,在触及对方掌心的瞬间,竟如同投入无底深渊的泥牛,所有的穿透丶所有的毁灭意志,都被一股沛然莫御丶却又流转不息的混沌之力轻易化解丶吞噬丶消融!
不仅如此!
一股远比他的指芒更加凝练丶更加浩瀚丶更加无可抗拒的反震洪流,如同沉睡的远古巨神被惊醒後的愤怒一击,顺着他的手臂丶经脉丶轰然倒卷而回!
“呃啊——噗!!!”
池忆年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一口滚烫的逆血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
血雾在半空中弥漫,带着刺鼻的腥甜。
他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失控地倒飞出去,在空中翻滚丶拖拽出长长的残影,狼狈地砸落在数十丈外的断壁之上,才勉强止住去势。
落地时踉跄数步,脚下坚硬的魔岩寸寸龟裂!
他握着银环的右手虎口早已崩裂,鲜血顺着颤抖的指缝滴落,染红了冰冷的环身。
气息紊乱不堪,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他猛地擡头,充血的双眸死死钉在广场中央那个依旧渊渟岳峙丶气息平稳得如同亘古磐石的玄衣身影上!
对方……根本未曾动用真正的力量!甚至未曾动用任何武器!仅仅凭借这具看似寻常的肉身,以及那玄妙到无法理解丶近乎于道的战斗技艺,就如此轻描淡写地破了他的必杀之局,将他击飞!
这绝非魔界残存的老魔能做到!这种举重若轻丶返璞归真丶近乎于“道”的境界……他只在一个早已魂飞魄散丶被他师尊亲手打入断魂崖万劫不复之地的人身上感受过!
一个荒谬绝伦丶却又让他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的念头,狠狠噬咬着他的理智。
而就在池忆年心神剧震丶惊疑不定如同怒海孤舟的瞬间,那玄衣身影似乎极其轻微地侧了侧头。
目光,仿佛无意间掠过池忆年喷溅在地丶兀自冒着丝丝热气的鲜血,又或者……
是更深邃地,穿透了弥漫的血腥,落在了池忆年那双充满了疯狂丶惊骇与一丝不易察觉茫然的眼眸深处。
池忆年心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他捕捉到了!
对方那双深邃如渊丶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丶却又洞悉一切的……了然!还有一丝……如同在审视某种奇特造物般的……**探究**?
他留手了!
方才那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绝非全力!
否则,此刻的自己,绝不仅仅是脏腑受创丶口喷鲜血这麽简单!恐怕早已筋骨寸断,神魂受创!
为什麽?他认出了我?认出我是云尊的弟子?还是……他根本就是在玩弄掌心的猎物,如同猫戏老鼠?!
“你——究竟是谁?!”
池忆年猛地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声音嘶哑尖利如同夜枭啼鸣,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疯狂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手中的碎魂银环仿佛也感应到主人剧烈波动的情绪,发出低微而不安的悲鸣。
玄衣身影没有回答。
他甚至吝啬于再给池忆年一个眼神,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飘落的尘埃。
他缓缓地丶从容不迫地转过身,将那道象征着绝对力量与神秘莫测的背影,留给了这位云尊座下声名狼藉的疯徒。
然後,迈开步伐,如同漫步在自家的庭院,朝着魔宫废墟更深沉的丶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黑暗之中走去。
步伐沉稳,不快不慢,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某种无形的韵律之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丶掌控一切的压迫感,重重地敲打在池忆年狂跳的心脏上!
池忆年如同被钉在原地,赤红的双眸死死锁定着那道逐渐被废墟阴影吞噬的背影。
胸口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眼中的疯狂丶屈辱丶惊疑丶还有那丝冰冷的恐惧激烈地绞杀着。
最终,他猛地一跺脚,脚下坚岩轰然碎裂!发出一声如同困兽濒死的丶充满不甘的低吼,却终究没有再追上去。
“……真他。娘的扫兴!”
他恨恨地啐出一口混合着鲜血的唾沫,眼神复杂地最後瞥了一眼那人消失的黑暗,又低头看了看地上自己那滩刺目的血迹,最终化作一道带着狂暴气息的刺目银光,撕裂魔都上空灰败的云层,竟头也不回地遁走了!
没有继续搜查,没有召集部属围剿,这位以疯狂着称的云尊次徒,就这样带着满腹的惊疑,仓促地离开了这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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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最幽深的阴影里,孤槐停下了脚步。
他回想着池忆年最後那复杂至极的眼神,以及对方那看似狂暴丶实则……留有馀地的攻击。
这个疯批的云尊次徒……似乎并不像表面那麽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