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灵光倏然散开,化作千丝万缕,如春雨般无声没入每个弟子眉心。
刹那间,有人如醍醐灌顶,当场顿悟,泪流满面;有人紧蹙眉头,陷入苦思冥想之境。
白观砚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求知欲的面孔,最终,落在一个挺拔俊秀的青年身上——阿辞。
当年冰缝中冻僵濒死的孩童,如今已长成温润如玉的青年修士,此刻正全神贯注,将自身领悟的灵力,小心翼翼地引渡给身旁一位面色苍白丶气息微弱的师妹。
那份专注与温柔,依稀带着旧影。
就在这时!
心口骤然传来一阵滚烫!
那枚紧贴胸膛的玉佩,毫无征兆地灼热起来,仿佛内里沉睡的火焰被瞬间点燃!
白观砚抚上心口,指尖感受到那惊人的热度。恍惚间,耳畔仿佛响起一声极其熟悉丶带着惯常讥诮与一丝不易察觉别扭的轻嗤:
“心软。”
那声音,如同冰锥刺破幻梦,让他挺拔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晃。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翻涌的波澜已被更深的寂寥压回寒潭。
静室之内,檀香袅袅。
案头那部厚重的《苍生札记》,书页早已泛黄,堆积已逾三尺。
每一页,都浸染着风霜雨雪,记录着人间悲欢。
白观砚提笔,饱蘸浓墨。
悬于腕间的一枚小巧古铃,随着他运笔的动作发出极细微的清音,那是玄诺所赠的镇魂铃,伴他走过无数幽冥边缘。
笔尖落于纸上:
“七月初三,救河妖所惑船夫十二人。
妖名‘涟心’,泣诉水府为恶蛟所占,百年漂泊无依。
助其夺还水府,诛恶蛟。涟心感念,赠《清心咒》古卷三册,嘱托传于世人,以净心魔。”
墨迹湿润,尚未干透。
“轰——!”
窗外天际,一道刺目的青光如同陨星,裹挟着凄厉的破空之声,轰然坠落在院中!
尘土飞扬间,一名浑身浴血丶道袍破碎的修士挣扎着爬起,双手颤抖地捧出一块几乎被鲜血浸透丶裂纹遍布的玉牌,声音嘶哑泣血:
“白…白仙长!魔渊…魔渊裂口再现!已吞噬…三村生灵!邪魔喷涌…求仙长…救救苍生啊!”
最後一个字吐出,修士力竭昏死过去。
白观砚豁然起身!
动作间,腰间的玉佩猛地撞上坚硬案角,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他下意识地抚上玉佩,指尖清晰地感受到玉面上那一道深刻狰狞的裂纹。
冰冷的触感与心口的灼烫交织,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没有片刻犹豫。
“守好山门。”
他只对闻声赶来的阿辞留下这沉甸甸的四字,便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御风而起,撕裂长空,朝着魔气冲天的裂口方向疾驰而去!
素白的衣袂在罡风中翻飞,如同扑向地狱的孤鹤。
魔渊裂口,大地狰狞的伤口。
漆黑粘稠的魔瘴如同实质般喷涌,遮天蔽日。
万鬼凄厉的哭嚎声形成实质的音波,冲击着神魂,令人几欲疯狂。
无数扭曲的魔影在瘴气中嘶吼翻腾,贪婪地嗅吸着生灵的气息。
白观砚悬于裂口之上,下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罡风撕扯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面色沉静如水,眼中却燃烧着焚尽一切的决绝。
功德金光早已在百年前那场天罚中散尽,然而,百年济世,苍生愿力淬炼的道心,却比金石更坚,比琉璃更纯!
他并指如剑,以指尖为笔,以心头精血为墨,在虚空中急速勾画!
每一道符文亮起,都带着他纯粹道心所化的凛然正气,呈现出灼目的金红之色!
血色的符文在魔瘴中艰难蔓延,如同在污浊泥沼中开辟光明的荆棘之路。
当最後一道繁复玄奥的符文完成,巨大的血色阵图在魔渊上空轰然成型!